面前这位正忙着审阅一份创建文明城市材料的老人，就是马世凯——一头银发，一副宽大的黑边眼镜，满脸慈祥的笑。

　　这哪像80岁的老人呢？从他那离休不离岗、兢兢业业做贡献的劲头儿里，似乎还能看到他当年在枪林弹雨中救死扶伤的英勇——

　　1

　　“爬”着过了鸭绿江

　　1951年3月，曾全程参加中原突围、渡江战役的马世凯，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工兵8团卫生队看护排排长随部队从广西向鸭绿江进发。一路上，“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的歌声不绝于耳，战士们斗志昂扬。

　　但是，到了安东（今丹东）后，马世凯发现，情况远非想象的那样乐观：鸭绿江畔炮火肆虐，硝烟滚滚，整个安东城充斥着战争的恐怖气氛。“现在很多人还会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事实上啊，我们当时的士气确实很高，但却是不断躲闪着，几乎是爬着通过了鸭绿江大桥！”马世凯说。

　　是年3月14日下午4时30分，马世凯所属部队整装出发，次日6点钟到达鸭绿江边。那是一座铁路桥，钢结构上铺设了门板、床板等物供部队通行。当时，敌机轰炸接连不断，很多被炸过的木板还冒着火苗。战士们一会儿趴倒避炸弹，一会儿跨步躲明火，一会儿还要爬着前进。通过一座不到千米的大桥，马世凯他们竟然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

　　2

　　白天睡在冰窟窿里

　　“朝鲜战争是立体战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前方、后方。我们入朝时，敌人拥有绝对的制空权、制海权，部队经常腹背受敌。”马世凯回忆说，他们入朝的任务是赴顺川郡抢修野战机场。为防止敌军空袭，部队白天隐蔽，夜间行军。

　　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吃一口炒面就一口雪”是志愿军战士战地生活的真实写照。马世凯说，他们当时的状况有过之而无不及。入朝时，他们每人带了25斤炒面、5斤咸菜和一些压缩饼干。为最大限度地保证安全，部队决定行军期间不生火不做饭。结果，战士们就是靠着这些干粮坚持了一个月。

　　马世凯回忆说，炒面太干，不就着雪根本咽不下去。后来，他们干脆把炒面掺水和成面糊糊再吃。最难吃的是硬得像石头的压缩饼干。没办法，战士们只能用刺刀一点点砍开吃。

　　太阳升起时，部队就地隐蔽休息。有现成的掩体更好，没有的话，就要自己动手挖洞睡觉。3月的朝鲜仍然冰天雪地，马世凯他们经常在山坡上开挖的雪窝、冰洞里休息。冷是肯定的，不过，一夜的急行军会让他们酣睡如泥。

　　3

　　四冲封锁线冒死送物资

　　1953年夏，马世凯所在部队配合第60军进行金刚川反击战。这是停战之前的一场决战。马世凯他们的任务是给一线部队运送给养。当时，一线部队就在马世凯所在营地前面的山上，距离不过两三里。但是，要过这段路谈何容易？

　　敌人为了阻断我军后勤供给，在一个二三百米宽的空阔地带，用炮火设置了一道封锁线。每一个接受任务的同志，都抱定了冒死把物资送上山的信念。

　　那天晚上8时多，马世凯随一支小分队出发了。在炮弹轰鸣声中，战士们从这个炮弹坑跳到那个炮弹坑，一会儿匍匐前进，一会儿又急速跃进。不久，在敌人排炮轰击下，小分队乱了队形，还有人迷了方向。

　　“又一阵排炮打过来，我被翻卷起来的泥土埋住了。后来感觉自己竟然还活着，就爬出来，借着炮火的光分辨方向，继续往前跑。短短三百米，足足用了个把钟头。”马世凯回忆说，“马上就要穿过去了，扭头一看，背的东西不见了。这咋完成任务？我就反身冲回来找袋子去了。后来，我见一个战友趴在弹坑里，袋子系在身上，可他已经牺牲了。我背上他的袋子冲了出去。很快，按照约定的信号，我爬进了一线阵地的坑道里，圆满完成任务。”

　　在此后的半个月里，马世凯又三次穿越这条封锁线，为前线部队送去食物、弹药等物资。所幸的是，他毫发无损。

　　4

　　灭绝人性的细菌战

　　马世凯说，敌人在前线失势后，对我军后方的空袭越来越疯狂。敌机每一番轰炸都会丢下大量定时炸弹、子母弹、蝶弹。可恶的是，他们还在战场上使用了灭绝人性的细菌弹。

　　细菌弹在空中爆炸后，会将大量鼠疫、霍乱等细菌、病毒散播在空气中，以毒害人畜。这种瘟疫一旦传开，必将造成大量人畜伤亡。发现敌人恶行后，志愿军快速反应，进行了力度空前的反细菌战。身为团卫生队成员的马世凯这时被抽调到了防疫队伍中来。

　　马世凯介绍，一旦某地遭细菌弹袭击，那么以该地为原点，方圆5公里都将被封锁，人员只准进不许出。紧接着，身着严密防化服的防疫战士，在封锁区内进行地毯式消毒，给区域内所有人畜打防疫针。与此同时，还要动员当地群众彻底打扫卫生。

　　经过部队及时到位的防疫、治理，朝鲜战场没有发生大的疫情。

　　5

　　为彭总司令疗伤

　　1952年冬天的一个深夜，一个吉普车车队停在了马世凯值班的卫生室门口。一位年轻的将军下车径直叫来五分部卫生部的王部长和外科张科长。马世凯知道肯定有紧急手术了，遂赶紧拉好防护帘，打开手术灯，等待伤员就位。不一会儿，几名年轻干部用简易担架抬过来一名伤员。

　　50岁出头，粗黑的眉毛，厚厚的嘴唇，军干服……马世凯越看越觉得这位伤员好面熟，再一转念，呀，这不是彭总司令嘛！但是，这是最重要的军事机密，现场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同志们辛苦了！”进屋后，彭德怀用浓重的湖南口音慰问大家。王部长、张科长、马世凯赶紧立正，齐声回答：“为人民服务！”彭德怀接着说，他的伤不要紧，擦了一点皮，算不得什么事。

　　一阵准备工作后，王部长、张科长亲自进行手术，马世凯在一旁负责传递器械。彭德怀的右腿外侧有一个10多厘米的伤口，缝了十几针。手术结束，彭德怀额头沁出了汗珠，但神情依然很平静。

　　“谢谢，谢谢同志们！”“首长保重！”彭德怀逐一和同志们握手道别。彭德怀的车队已经走远了，马世凯还没有从幸会彭总司令的激动中回过神来。本报记者 孙自豪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