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全寿松和老伴生活幸福。 |
|
全寿松,男,1934年2月生于广西梧州,1951年2月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同年5月赴朝作战,1955年6月回国。其间,他因冒着生命危险抢救伤员,荣立三等功一次,并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军功章。1970年我国在酒泉成功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全寿松参与了发射塔的建设。1976年,全寿松从部队转业至洛阳市汽车运输公司卫生所任所长,直至1995年退休。
凡是与抗美援朝有关的物品,全寿松都细心地珍藏着,茶杯、水果兜、钞票等;凡是与战友有关的记忆,全寿松都记在心上、写进日记里、渗入每一次远游中。老人这些年游览过很多地方,每次旅行都是在完成当年在防空洞里对战友许下的承诺。
视死如归的见证
1951年5月,全寿松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9军救护团卫生员的身份跨过鸭绿江,奔赴抗美援朝前线。穿梭在枪林弹雨里抢救伤员的经历,使全寿松对战争的惨烈有着更深切地体会:“每一次战斗都意味着与战友的生死离别。这一分钟俩人还在说话,下一分钟也许就阴阳相隔了……”
然而,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战士们越是勇敢。当时,敌人借助空中优势,对我阵地狂轰滥炸。为减少损失,一线部队一般在晚上发起进攻,白天进巷道隐蔽。战士们长时间晒不到太阳,很多人患了夜盲症,甚至影响到夜间作战。
治疗夜盲症的药品很快告急,卫生队开始就地寻找能治疗夜盲症的药物。经过试验,卫生员发现,松针可以治疗夜盲症。于是,他们就把松树上的松针折下来给大家熬水喝。
松针水太苦了,很多人一喝就反胃。但为了更好地投入战斗,战士们克服不良反应,党员干部带头,连喝俩月,夜盲症一扫而光。“巷道里,战士们喝完苦水,一抹嘴,继续向敌人开炮……”全寿松说,“这是何等的视死如归!”
全寿松回忆:“第一次抬伤员时,我差点吓瘫。有的战士胳膊没了,有的战士腿被炸掉了,有的战士身上几处弹眼,肉向外翻着,浑身是血……仍有源源不断的志愿军战士奔赴前线,我被这种前赴后继的精神感染着……”
前赴后继的抗争
救治伤员的同时,全寿松等人还为当地群众治病疗伤。全寿松与朝鲜一位崔姓老汉的友谊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有一天,崔老汉带着六七岁的女儿来部队卫生队看病,全寿松热情接待了他们。谈话中得知,崔老汉家曾遭敌机轰炸,老伴被炸死。
“崔老汉通过翻译对我说,他和老伴先后把两个儿子送上了战场。1951年,他大儿子牺牲了。第二天,他们又把小儿子送上战场,又不幸牺牲。他说,毛主席都把孩子送到战场上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全寿松说,他与崔老汉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他们的影响下,崔老汉所在村庄的群众经常为部队提供各种帮助,全寿松所在的连队则为当地群众提供医疗救护。
后来,全寿松所在部队要转移至其他阵地。崔老汉闻讯赶来送行。临别时,老人翻遍了全身找不见一件像样的礼物,就将一张20元面值的“朝鲜中央银行券”赠给全寿松作纪念。全寿松则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写有“祖国,我的母亲”字样的烟斗送给崔老汉。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全寿松老人还珍藏着这张银行券:“这是中朝人民友谊的象征。看到它,崔老汉誓死保卫家园的坚强形象就浮现在我的眼前!”他说。
防空洞里的约定
“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下开红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败了美国兵呀,全世界人民拍手笑,帝国主义害了怕呀……”这歌声是从朝鲜战场全寿松所在的防空洞里传出来的,时间是1952年的除夕之夜。
战争仍在继续,敌机随时来袭,战士们不得不在防空洞里过年。那天晚上,战士们腾空了饭锅,找来了空罐头瓶,班长拿勺子在空中一划,大家一齐敲打起来。大家从这首歌串到那首歌,一直唱到深夜仍意犹未尽,有人提议讲故事,因为大家来自全国各个省市,每个人一开口就大谈自己的家乡,并盛情邀请战友回国后一定到自己的家乡走一走、看一看。
“万家团圆的日子,哪个不想家?所以‘故事会’开着开着就开成了‘家乡比美会’。轮到我时,我把广西桂林山水夸了一番。其实那时候我也没去过桂林!”全寿松说,“末了,我们约定,等战争结束了,大家一定到战友的家乡互相转转。战场上生死难料,回不去的怎么办?班长发话了:要是谁牺牲了,大家到他的家乡时,别忘了‘告诉’他一声……”
就是这个约定,成了全寿松晚年不能忘却的隐痛。
风光背后的隐痛
战争形势复杂多变,部队辗转多地,战友们也分分合合。等到战争结束回国时,当年在防空洞里一起过年的那一二十位战友,全寿松一个也没有见到。在随后的几十年里,他一直在寻找,始终未果。
退休后,按照在防空洞里的约定,全寿松开始游览那些“世界最美的地方”。每到一处,他总是千方百计打听战友的下落,然后才看风景。有一次他到广西梧州旅游,几经周折找到了一位战友的老家。遗憾的是,他看到的是一张冰冷的抗美援朝烈士证。他说,他心里一直有个结,越是秀丽的风景,越是让他想起浴血奋战的战友。
“我真希望有生之年再去朝鲜看看,看看我战斗过的地方,看看崔老汉家。我要告诉牺牲在异国他乡的战友,你们的鲜血没有白流,它换来了一个强大的祖国……”全寿松为记者念了一段自己写的回忆录,念着念着,他失声痛哭,老伴劝了他好长时间,他才止住泪水。
这是全寿松没有念出口的文字:“理发员小李是我参军后的第一个战友,我俩吃住都在一起,他叫我哥,我喊他弟。1952年4月,小李头一天给我理了发,第二天就被炸死了。他就埋在崔老汉家附近的山坡上,我想去给他扫扫墓……有那个烟斗为证,一定会找到崔老汉家人的,他的小女儿当时就在现场,现在也该60多岁了吧……”
本报记者 孙自豪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