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妻子对儿子说:“锅里有骨头,趁热啃着香。”儿子埋头吃饭,装作没听见。我站起来,说:“我啃。”我从压力锅中捞起骨头,抓起就啃,但那热乎乎的瘦肉、肉筋、脆骨,吃着远没有小时候香。
那种啃骨头的过瘾感觉已经过去不知多少年了。每每想起,我似乎觉得空气里、口腔里还飘动着、充满着那种肉香,也似乎看到老家的那口大铁锅正在柴火噼啪声中水汽蒸腾,翻滚的肉汤里那诱人的骨头时隐时现。
乡下支锅煮肉,只有娶媳妇等大喜事时才有,那绝对是大场面。对我们小孩子而言,只有两件事最引人关注:一是新媳妇下轿进门的瞬间,鞭炮齐鸣中,族中长辈抛撒喜钱,这时,我们会蜂拥而上,争相抢喜钱,场面喜庆热闹;二是团团围在煮肉的大锅周围,吧唧着嘴,执著地等待骨头起锅。
锅里的肉终于熟了,被捞到案子上。在升腾的热气中,大人们开始剔肉。剔下来的肉是用来做凉菜或做烩菜的,能剔的肉都会被剔下来,然后大人把骨头分给排队等待的我们。拿到骨头的孩子如获至宝,赶紧跑到一边,紧啃慢嚼,表层肉啃净了,还要敲骨吸髓,因为那里面的汁汁水水也很香,直到能啃的啃净了,能吃的吃完了,就再去排队,巴望着还有新的骨头派发。我们明知道光吃骨头上的肉是吃不饱的,但总是想着去啃骨头,骨头啃完了,再去酒席上看大块肥肉的眼神就温和了许多,没有了起初巴望啃骨头的热切。骨头的香由此可见。
现在,城里孩子很少有啃骨头的机会。即使有骨头,也只是炖排骨,但那种骨头小巧玲珑,附着的肉又多,吃起来只能叫吃肉,不能叫啃骨头。我们外出吃饭,间或有羊排或羊蝎子,或许是佐料添加过多,抑或是众人围坐,矜持而餐,缺少了小时候的随意,不可能有啃的姿势和心态,因此也就不再有那份渴望和那种喷香。
现在的孩子几乎天天有肉吃,对啃骨头已经毫无需求。我已年过不惑,虽还喜欢啃骨头,但那喷香的感觉已不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