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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制 焦雅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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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7日,在武汉市起点人才市场上,务工人员在了解用工信息。
(新华社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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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浦东一家劳务市场的工作人员正在等待求职者。(1月31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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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新华社精心设计问卷,联手国内最大的务工在线职业介绍服务平台工众网,于春节前后就中南、西南、华东、东北、华北和西北六大区域、18个省市的农民工就业流向问题进行了专项调查,回收有效样本1217个。同时,记者还到上海、江苏、安徽、河南、四川等地进行了一线访谈。从中,记者发现了我国“用工荒”的一些新态势、新矛盾和新信号。
新态势 “招工难”范围更广, “短工化”趋势日显
在申苏浙皖高速公路安徽省芜湖段入口处,巨型广告牌上往年总是唱主角的招商广告,今年春节期间悄然变脸:“热烈欢迎务工人员回乡过年,百余工种万余岗位虚位以待!”
走在芜湖的街头,各式各样的招工标语、广告目不暇接,尽打亲情牌。有留守儿童口吻的“思恋版”:“老爸老妈,回家上班吧,我想你们”;有年迈父母视角的“央求版”:“儿子、女儿,到家门口上班,照顾我们二老”;还有“第三只眼睛看务工”的“奉劝版”:“比一比,算一算,还是回乡工作更合算”。当地政府部门在春节前即多方打听、收集回乡过年民工的信息,印制成册,提供给企业。2月3日,当地人保部门早早为返乡农民工举行专场招聘会,但4800多个招聘岗位中,依然有过半岗位“空手而归”。
芜湖地处中部地区,用工情况具有代表性。“春节过后,首要任务不再是招商,而是招工。”芜湖经济开发区的工作人员说。
事实上,“招工难”正从以往的东南沿海向全国蔓延。德清县地处浙江北部,该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局长吕海清说,他们去四川广元招工,对方回应:“来我们这里招工?我们正要把外出打工的人找回老家呢!”
在成都,政府部门专门成立重大项目人才招募办,逐级下派招工指标,人才机构多招一个工人甚至能拿到1000元。
与以往不同,此轮“新工荒”的另一个特点是持续时间更长,区域性、结构性工荒已经常态化。
新华社与工众网的联合调查显示,全国有26.1%的被访农民工表示,所在单位经常有“用工荒”。
“我们不是春节之后才缺少工人,而是一年到头都不够。”从事婴童用品销售的上海雅科工贸有限公司负责人柯志坚告诉记者。迫于“招工难”,他已将部分业务外包给外省市企业,并将上海的工人从200多人减少到80人左右。
来自浙江省德清县的数据显示,该县现有6000多家企业,每年常态化用工缺口约1万人。
而与中西部区域经济发展相伴生的民工回流现象,加剧并拉长了东部地区的工荒感。近年来,随着产业的区际转移和多个区域经济板块的发力,各地对劳动力资源的需求日益加大,争夺日趋激烈。
“以前,80%的新增劳动力在省外就业;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每年80%的新增劳动力开始在省内就业。”河南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农民工工作处处长吕志华说。
最新的调查显示,春节前从省外返回河南的农民工比往年增加20%,春节后不愿意继续到省外就业的比往年增加15%,人数约180万人。吕志华分析,沿海和内地企业给农民工待遇差距的缩小,以及河南省招商引资和社会经济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工作岗位,使越来越多的农民工愿意在家门口打工。比如,一个郑州富士康,吸纳的员工数就达到13万人。正因此,调查显示,今年河南七成劳务工就业意愿是“足不出省”。
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学研究所所长文军认为,随着各地对劳动力需求的增长,以往农民工的“单向输出”已转变为“多向流动”,过去的农民工输出地成了输入地,输入地反而成了回流地,农民工就业市场进入一个新阶段。
造成“招工难”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新生代农民工就业的“短工化”。调查显示,被访农民工中,30岁以下占69.7%;38.2%的人在最近单位工作时间少于一年,25.8%的人为1年至2年,仅有17.4%的人超过4年。
清华大学“农民工就业趋势研究”课题组的最新研究结果也显示,1980年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其上一份工作的时间、每份工作的平均时间等均明显短于上一代农民工,其职业“高流动性”、“高脆弱性”十分明显。
新矛盾 企业留人“有心无力”,农民工进城“欲留还走”
记者调查发现,“新工荒”背后,集中暴露出两大主要矛盾:企业利润处于下降通道,员工工资的增长诉求处于上升通道,前者无法满足后者;作为城市常住人口的进城务工人员渴望获得市民身份,平等享受城市公共资源,而“半截子”城市化下的城市“新二元结构”,阻碍了这一诉求的实现。
眼下,东部地区一些企业可谓“内外交困”:外部,欧债危机蔓延,全球经济复苏进程缓慢,带来出口大幅下降,而本币升值又进一步侵蚀了有限的利润空间;内部,各种成本上升,企业赢利能力下降,已无法满足工人对工资刚性增长的需求。一些议价能力弱的企业陷入“招工不足——开工不足——效益下降——无力招工”的恶性循环。
上海明天纺织制衣公司总经理徐仁明告诉记者,他在上海宝山和苏北泗洪办了两家制衣厂。由于原材料、土地、资金等成本大幅上涨,加上国外市场不景气,企业利润率逐年下降,一年2000万美元的销售额,其利润只有300万元人民币。为招工,公司不断提高待遇,目前宝山工厂的一线工人工资已增加到每月3000元左右,还管吃住,社保也和当地接轨。“在目前的赢利水平下,这个薪酬水平短期内已到临界点,再也涨不动了”。因为招工不足,企业的产能只发挥了70%至80%。
收入增加了吗?农民工自己却有着另一本账。老家在广西桂林的卢巧英,和丈夫两人在上海浦东航头镇的一家养猪场打工,夫妻俩年收入合计有5万元左右。她说,收入每年都增长,但大城市的生活成本太高,“买什么东西都贵”,今年她和丈夫准备去福建。
调查显示,40%的被访农民工去年的收入比上一年有所增加,但是48.5%的农民工收入没有变化,11.5%的人收入减少。收入增加的人中,28.5%的人收入增幅在5%以内,即低于CPI涨幅。也就是说,有约七成的农民工去年实际收入下降了,而有43.5%的农民工表示“经济压力非常大”。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记者和许多农民工朋友交流时,都能听到这般心声,“回老家,我们是城里人;进了城,我们又是农民工。”进城却难以“融城”。
老家在安徽亳州蒙城县农村的戴斗斗今年24岁,在长三角一家电子产品企业务工。他说,来上海打工,是因为觉得“机会更多、发展空间比较大”。去年收入增加了20%,但是单位没有和他签订劳动合同,也没有为他缴纳养老、工伤、医疗等保险,“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在城市长期生活?”
记者采访还发现,有一些岗位相对较好、收入相对较高的农民工,有能力在城市赚钱养家,但因为子女教育、户籍等方面遭遇的种种门槛,很难真正成为“城里人”。
文军认为,一部分农民工可说是“劳动力移民”,以在城市定居为目的。据他的调查,有25%的农民工的收入能够在城市生活,但是“新二元结构”使他们无法真正扎根城市。
新信号 “新工荒”能否倒逼发展方式转型
中国社科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所长蔡昉等人的研究表明,自2004年以来,中国每年新增就业人口的净增长量都低于新增加的劳动力需求量,且随着时间推移,两者之间差距逐步扩大。当下愈演愈烈的“工荒”更是警醒:中国劳动力无限供应的时代已经过去。专家认为,“新工荒”客观上提供了一种倒逼机制。
首先,倒逼机制迫使企业加快转型升级,提高效益,增强对劳动力市场的吸引力。
“如果转型不成功,不要说招不到人,就是公司在上海关门都不是没有可能。”
柯志坚说,上海提出降低对加工型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依赖,现在的客观环境已不适合低端制造业的发展。记者采访感受到,许多面临“招工难”的企业都有着强烈的危机感。“用工荒”一再敲响警钟,企业的转型升级已没有退路。
“‘招工难’的问题,已经迫使企业不得不转型,我们企业的发展战略也进行了调整,一是要创造自主品牌,二是加大研究开发力度、引进研发人员。”浙江泰普森休闲用品有限公司经理王小奇说。
记者采访了解到,东部地区不少县市的企业还不断加大技术投入力度,提高自动化程度,降低对低端劳动力的需求。
蔡昉认为,以“用工荒”为契机,沿海地区的产业升级转移与中西部地区的产业承接,将共同完成产业结构优化的任务,保持经济可持续增长。
其次,倒逼机制可激发更多制度创新,着力破解“新二元结构”,政府尤应积极作为。“即使实际收入与内地比没优势,但如果孩子能在城里获得较好的受教育环境,不少农民工还是会留在沿海地区打工。”上海社科院城市化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郁鸿胜说。
他认为,政府不应直接用资金补贴等手段去帮助遭遇“用工荒”的企业,而应更多地从提升“软环境”入手,加快医疗、教育、培训等公共资源覆盖农民工群体,这实际上就是在提升区域的吸引力,熨平农民工“高流动性”带来的劳动力资源供给的波动。
全国总工会去年公布的《2010年企业新生代农民工状况调查及对策建议》提出,新生代农民工面临整体收入较低、工作不稳定、社保参加率低等问题,并建议“十二五”期间全国每年至少解决400万新生代农民工进城落户问题,并确保他们享有与当地市民平等的待遇。
不过,河南省杞县县长李明哲指出,眼下的“招工难”也不应掩盖目前我国农村富余劳动力中存在的结构性矛盾。实际上,农村富余劳动力转移就业仍然面临很大困难,特别是没有专业技术、文化水平低、年龄偏大的劳动力,对于中西部众多劳动力大县来说,转移就业的工作仍然任重道远。
(据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