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山野是褐色的、赤裸的、旷阔的，难以觅到春的气息，“春无踪迹谁知”？

　　进山的路弯弯曲曲，盘旋而上，又盘旋而下，过了一道岭又是一座大山矗立在前面，山山岭岭、岭岭山山，仿佛永无尽头。山道已经是水泥铺过的了，通往山乡的各个村道上，不时有车摇摇晃晃地吐出一串青烟，还吐出一个个携着大包小包的山民。路边隐隐约约有牛铃声传来，我循声而下，看到在一片斜斜的坡地上耕地的农人。暖阳软软地照在山野，照在农人身上。小狗的吠声打破了山野的寂静，间或有牛努力拉着犁铧，掌犁人执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吆喝几声，就死死压住犁铧，翻出浪般的黄土。背景，依然是褐色而空旷的山野，莽莽苍苍，依然只有“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细草，还有撒在山坡上的羊群，星星点点的白色被逆光圈出了耀眼的边，初春的山野就生动了许多。极目远山，前几日的雪未及化尽，斑驳的雪灼目如大山的盔甲。

　　山村，也散乱于山坳里、溪水边，一幢幢两层水泥板楼房依着山坡错落有致。牛哞、鸡啼、犬吠搅动着近乎凝固的山风。村外是麦地油湛湛的绿色和油菜花浅浅的新黄。然而，有些通村的道路还是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上坡下坡，跨越沟涧，这些对于山民来说如履坦途，我们则不免有些气喘吁吁。

　　在远处的山坳里，有悠扬的乐声传来，还有醒目的大红氢气球悬挂着条幅飘荡。山里人说，那是在唱乡戏，有剧团下乡演出。通往乡戏戏场的是一条推土机刚刚推出的勉强能过车辆的山道，新土筑边，路面粗粝，据说那是挣了钱的人给乡邻们办好事哩。

　　我们行走在这样的道上，不时有摩托车载着一家三口或者四口超越我们，也不时有成群结队的山民从十里八乡向戏场赶去。山民们的服饰与城镇人几无二致，男人们西装夹克，女人们花红柳绿，在山道上蜿蜒成线。稚童们总是欢呼雀跃，爬山也不惜力，远远超出大人们好长一截，吸引他们的不仅仅是唱的跳的，还有戏场边上卖的冰糕、火腿肠、各类玩具，这时候的父母总是慷慨大方。

　　因为有“明星”出场，十里八乡来看戏的人特别多。山岭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车窗玻璃被太阳光反射着发出凛冽的光。山坳里一片相对平整的麦地做了戏场，十多支鼓队已做足了前场。挤在戏台前的孩子们、青壮们，你推我挡，忽有大姑娘、小媳妇发出愉快的尖叫声。戏台对面的山坡上也坐满了人，讲究的带个凳子，许多人干脆就把一张报纸或一个塑料袋垫在地上。

　　此时的群山层峦叠嶂，黛色苍茫，被轻轻的雾霭笼罩着，如一幅水墨画。蓝天如洗，白云如棉，即使轻轻地呼吸这山里清新的空气，也使人大长精神。今古多咏春，我以为“风光莺语乱”、“烟波春拍岸”是描绘城里的春天的，相对于山野却显得做作。初春的山野依然是褐色的、赤裸的、旷阔的，春的气息却从中了无声息地潜来、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