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蜡梅 天天顺心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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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窗前有几株蜡梅。一日赏梅,她竟突发奇想,采了花,泡成茶。
是那夜的月华,是袭骨的梅香,还是月与香的际会,撩拨人的兴致?她打来电话,约我共享蜡梅茶。
我既惊奇又羡慕,惊奇的是,都开春了,竟还有蜡梅!羡慕的是,难得她有此心境,一个忙碌的女子,一手公文,一手择菜,还想着素手摘花,芬芳杯盏,确实难得。
后来,我约她一道去梅园,那儿的蜡梅更多,但不知谢了没有。到了,我才长出一口气,它在!那碎碎的花,一朵朵一树树,还开得盛。
“枝横碧玉天然瘦,蕾破黄金分外香。”那香绕在头发上、衣襟上,绕得人欲醉。这样的香,如果听之任之,是香天地;如果装之盛之,该是香万斛了!
它的花期长,冬天已著花,腊月天一直在开,像一挂长鞭炮一路炸来,只等我来看它。它花朵小,所以“耐”:耐旱,耐寒,耐得住日月。
朋友说,她窗前的蜡梅是红蕊,这儿的是黄蕊。且不管红蕊黄蕊,我采一大兜,欢欢喜喜回家,摊在窗台上,香喷喷一片。
我把它泡成茶,茶香满口,上网查,才知黄蕊的叫“素心蜡梅”,香味更绝。女儿也喜欢蜡梅茶,听说能清火,便央求我泡一壶。“我同桌上火了,嘴上起泡,喝喝这茶,也许能好呢!”她说。
这些蜡梅使我想起中学时光。那时的校园也种着几株蜡梅,雪地里开得盎然。我擎几枝蜡梅回家,见家里多了陌生人,一男一女。母亲说:“男人姓罗,女人姓梅,南方人,打被套的,大雪天没地儿住,我给他们腾出一间空房。”母亲又发善心了。
罗和梅的衣打着许多补丁。母亲很同情:“你们那里,日子艰难吧?”梅说:“比这儿富,我一柜子好衣服……”罗说:“还有两层小洋楼……”
母亲先是惊讶,遂后目光转淡,竟内疚起来:“你们来我家,是吃苦了!”我家极少吃肉,而母亲特意炖了一锅肉,只因罗说:“我家里天天吃肉!”母亲还焖一锅米饭,因梅说:“我们吃米饭,不吃面!”
罗和梅打了两个月被套,生意极好。母亲好吃好喝招待着,唯恐委屈了人家。
春来了,两口子收工。梅说:“为表感谢,给你们打一床被套吧!”
母亲不愿意占人便宜,仍付给他们足够的钱。梅客气一下,接了,但打的被套,却又窄又短。母亲不太高兴,却也没说什么,很平静地打发他们走。
我气愤地问母亲:“对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要食宿费?”母亲只淡淡道:“说过不收钱的,再说吃饭也吃不穷人,算了!”母亲的心,淡然,令我难忘。清苦如她,却坚毅自尊,守着一腔悲悯,使我想起素心蜡梅。而蜡梅的花语恰恰是“高尚的心灵和哀愁悲怀的爱心”。
我自感有一颗柔软的心,这颗心源于母亲。我女儿亦在这暗香里,得到传承。“一点泄露春消息”,她的心在一壶蜡梅茶里,晶莹澄亮,芳香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