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绘图 李玉明

    □师进通

    核心提示

    本文是对本报《人文河洛》栏目曾刊登的《掀起你的盖头来——探寻〈周南·关雎〉的故事发生地和男女主人公身份》一文的商榷，通过对《周南·关雎》描述的故事发生地以及“河”、“君子”、“窈窕”等词进行考证，得出不同结论：《周南·关雎》说的不是一代帝王和后妃的爱情故事，而是一个虚拟的普通人的爱情故事，一个青年男子遇到一个在河边采荇（xìng）菜的美貌女子，被打动心弦，就想让她做自己的妻子。他想象着与她成婚，“琴瑟友之”、“钟鼓乐之”把她娶回家。

    1 列举原文部分论据

    《洛阳日报》2012年6月19日在《人文河洛》栏目刊登了《掀起你的盖头来——探寻〈周南·关雎〉的故事发生地和男女主人公身份》一文（作者马正标），该文引经据典，把《周南·关雎》描述的是一代帝王和后妃的爱情故事论证得活灵活现。

    该文说：“古文研究专家、洛阳理工学院原副教授王元明先生通过对《周南·关雎》中‘周南’、‘河、’‘君子’、‘窈窕’等关键字词的考证与研究，为我们打开另一番洞天，使诗中蕴涵的独特意境跃然纸上。”

    一看该文对《周南·关雎》描述的故事发生地的考证。该文认为故事发生地在周王城一带，文中说：“周武王灭商后次年病逝，其子姬诵继位，是为周成王。周成王年幼，由周公、召公辅政……自陕以东，周公主之……周公的治所自然在洛阳的周王城。”

    二看该文对“河”一词的考证。文中说“河”当为洛河，非黄河，“理由有三：其一，《周南·关雎》既以‘周南’命名，自然在周王城以南，而黄河在周王城邙山以北，若指黄河当以‘周北’命名”。其二、其三限于篇幅不再列出。

    三看该文对“君子”一词的考证。文中说，“君子”即周成王姬诵。其理由主要是：“武王、周公、召公已娶妻生子，不可能出现在《周南·关雎》描绘的场景中。西周初期，只有姬诵年及弱冠，极可能因为诗中描绘的爱情故事而被记录传颂。”

    四看该文对“窈窕”一词的考证。文中说《说文·穴部》中有“窈，深远也”，“穴，土室也”的解释，由此知穴的本义是土室。因而，从“窈窕”一词中，我们可以窥到这么一个故事：夏历三月初三上巳节时，“君子”姬诵到洛河祓禊（fú xī，古祭名）时，通过占卜获吉兆，后与在邙山土室（窑洞）里居住、来洛河洗衣的“淑女”邂逅，被其举止所吸引，一见钟情，陷入深深的相思之中。后来，两人依周公之礼而行，通过媒妁之言，“琴瑟友之”，最后经“钟鼓乐之”，成就了一段人间佳话。

    2 多方论证原文说法

    静而思之，我对该文产生了怀疑。通过查阅资料，我认为以上说法不能成立。

    一、关于《周南·关雎》描述的故事发生地问题。著名的《诗经》研究专家余冠英在《诗经选》序里说：“《诗经》有十五国风，‘周南’、‘召南’都是南国之风。这里所谓‘南国’，泛指洛阳以南直到江、汉的广大地域。”

    河南大学语文系古典文学教研室在1957年编著的《中国古典文学》里指出：“周南在今洛阳以南，汝（江）汉长江一带，荆豫之间。”该书还特别指出“旧说以为在雍州岐山之阳，或以为在洛阳，皆非是”。这些考证，恰恰与该文说的地域仅限于“河洛地区”大相径庭。

    二、关于“在河之洲”中“河”的所指问题。余冠英对“河”的注释是：“河，黄河。”大凡在古诗文中出现的“河”字，就是指“黄河”。《辞源》（正续编合订本）注曰：“河，水名，今称黄河，中国之大川也；水之通称。”本人以为，在此，“河”可作“黄河”理解，也可作“水的通称”理解，但不能具体说“河”就是“洛河”。

    三、关于“君子”一词的内涵问题。余冠英注解：“君子，妻子对丈夫的称谓；有时是对贵族阶层男子的通称。”学者袁梅在《周代抒情诗译注》中注解：“君子，古代对男子的美称，有时称统治者。”本人以为，就《周南·关雎》一诗的“君子”来说，它就是泛指一个青年男子，而不是指周成王姬诵。

    “君子”在《诗经》里多次出现，如《君子于役》、《风雨》、《代檀》、《采薇》 等诗中的“君子”，只有两种解释，一是女子心中所爱的男子，或是自己的丈夫；二是贵族、统治阶层。但它们都是泛指，没有一个是指具体的有名有姓的人。

    我们还可以看看历史记载。我们从我国朝代纪元表里可以看到，周朝分西周和东周。西周都城在西安，首个帝王是武王姬发，第二个帝王是成王姬诵，以后还有多个帝王。而东周的都城在洛阳，首个帝王是平王姬宜臼，以后还有多个帝王。看罢历史记载，我们就非常清楚地得知，周成王是西周的第二代帝王，不可能跑到东周去。

    四、关于“窈窕”一词的释义问题。该文舍弃“窈窕”一词的多种含义，如“幽间之义”、“美好也”、“山水宫室深处”、“妖冶貌”（见《辞源》），特别是舍弃“美好”一义，牵强附会地把它解释为“在邙山土室（窑洞）里居住、来洛河洗衣的淑女”。这种通过对古书字句训诂（解释）来说明问题的方法，十分偏颇。

    最后，我想谈谈作者文中提及的《毛诗序》。作者写道：“《毛诗序》中讲： “《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

    通过查阅大量历史资料，我们可以得知，对于《毛诗序》，学术界的论述非常多。学者张秀英说，《毛诗序》的作者是何人，说法非常多，“从诗人所作，国史所作，子夏作一直到汉人毛公作，卫宏作，诸说各言其是，非其所非，至今仍在争论”。知名学者郑振铎说《毛诗序》是后汉的产物，“唯汉儒才能作如此穿凿附会之《毛诗序》。《毛诗序》如非汉人作，我敢断定他绝对不会这样乱说”。学者孙建说《毛诗序》是彻头彻尾的伪书，流传至今的《毛诗传》更是伪中出伪。有学者一针见血地指出：《毛诗序》掩盖事实真相，根本毫无价值可言。所以欲治《诗经》者，非先将拉杂的《毛诗序》抛弃不可。学者郑振铎引《朱子语类》的话说，《毛诗序》之说如不扫除，《诗经》的真面目，便永不得见。

    以上资料，很清楚地说明《毛诗序》不可信。那么，联系该文，我们能得出一个结论，该文受《毛诗序》的影响，在研究方法上运用训诂之法对字词作出了错误的解析。

    3 得出不尽相同结论

    因此，《周南·关雎》说的应该是：一个青年男子遇到一个在河边采荇菜的美貌女子，被打动心弦，就想让她做自己的妻子。他想象着与她成婚，“琴瑟友之”、“钟鼓乐之”把她娶回家。我之所以这样说，有学者牛运震的论述为证：《关雎》是一首意思很单纯的诗，“它不是实写，而是虚拟”，“若认为实境， 便是梦中说梦”，“辗转反侧，琴瑟钟鼓，都是空中设想，空处传情，解诗者以为实事，失之矣”，他又说，“《诗》（《诗经》）写男女之情，多用虚拟，即所谓‘思之境’”，《关雎》也如此，“它是一篇最是恬静温和，而且有首有尾，尤其有一个完满的结局的诗”。

    （作者系国家楹联学会会员、省楹联学会理事、偃师市楹联学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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