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年纪大了，对鞋子越来越挑剔。几百元的皮鞋，她穿上脚疼，一百多元的布鞋，她嫌鞋底硬，很想穿一双手工制作的千层底。

    我说：“我给你做双鞋吧！”母亲一听乐了：“你行吗？”我说：“有你当技术顾问，怕什么？”

    我拿出母亲早已备好的袼褙（gē·bei），量着母亲脚的大小剪好鞋样，然后照鞋样裁下四层同样大小的袼褙，用糨糊粘在一起，鞋底就有了雏形。我把几块砖头压在上面，三天后鞋底就平展成型了。

    母亲让我先用四股线的绳子给鞋底圈边，然后用六股线的绳子纳鞋底。起初，鞋底拿在手里横竖都别扭，我浑身是汗，感觉有力用不上。最要命的是我不会用顶针，手背还被绳子勒出了血痕。母亲看到后很心疼，劝我放弃。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母亲做鞋很轻松。那时，父亲常年工作在外，母亲一个人耕种了十多亩田地、饲养着两头耕牛、喂养了四头猪、伺候着我们姐妹六人的饮食起居。白天很少做针线活的她，总是忽然就把六双漂亮的鞋子摆在了我们面前，冬有棉靴，夏有方口单鞋，春秋天还有包着脚面的布鞋。

    如今，我才知道做一双鞋真难，一针一线都不容易。

    一星期后，我终于纳完了鞋底，手背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痕，每碰一下就钻心地疼。

    鞋底纳完了，我照着剪好的鞋帮样剪下袼褙，然后附上鞋面和里子布，用缝纫机给鞋帮做了个松紧适度的布边。母亲又手把手教我如何缝合鞋帮和鞋底。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过十多天的摸索，我终于把一双千层底穿在了母亲脚上。虽然鞋的样子不是太好看，母亲还是高兴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先是幸福地笑着，然后落泪。她说，再贵的鞋子都不如女儿亲手做的千层底穿着舒服、暖心。

    我的双眼模糊了。我想，只要母亲喜欢穿我做的千层底，我会一直做下去，我会把她给我的爱一点点反哺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