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岁月静好

    现世安稳

    这场男女情事，一开始就不对等。胡兰成38岁，张爱玲24岁。胡兰成历经风月时，张爱玲不谙世事。爱玲是真正的文学天才，落到自身的犹疑不决，只因涉世太浅，无助无辜。她从小虽有父亲但缺少关爱，恩断义绝，再无往来，她是有着恋父情结的，是不会接受比自己小太多的肤浅男孩子的、不懂事的。这样饱经世事忧患的胡兰成成了她内心的膜拜。

    胡兰成跟她说起，曾经对着《天地》杂志上的张爱玲的一张照片看得痴迷。张爱玲落落大方地将照片送给他，又在背后写了几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欢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他以情诗相诱，她以情诗相和，郎情女意。即便姑姑再三警告，胡兰成是个不干净的人，她也飞蛾扑火纵身一跃了！

    这是乱世，天长日久白头偕老真心愿，而时局动荡，片刻之欢片刻享，但愿这片刻就是今生今世，未来还未来，阴晴圆缺悲欢离合，谁知道呢？

    一段苍凉传奇即刻上演。

    他不提战事，她忘了人间。俩人缠绵依恋，只一心一意投入这完完全全的爱的火焰里。胡兰成经常要去南京办公，回了上海第一件事不是落家休息，而是奔向张爱玲的寓所。俩人一住八九天，别离之时无惜别。他要工作，她要写作。情通人和，文思泉涌。两人的爱，欢欢喜喜。

    他们谈诗词歌赋、音乐哲学、影剧绘画，共读《诗经》，各有见解。他们一起畅聊外国文学，张爱玲滔滔不绝娓娓道来，她极爱讲她喜欢的现代英国作家。她在灯下摸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带着痴迷的孩子气说：“你的人是真的吗？你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吗？”

    她太单纯，初次遇见人间乐情。

    但她是知道他的一些底细的，她是知道他家庭方面的妻室的。爱得极处无求，只说：“兰成，我想过，你将来就是在我这里来来去去亦可以。”

    当胡兰成的第三任妻子英娣提出离婚，胡兰成与张爱玲便私定终身了。

    他们的婚姻并无法律程序，胡兰成怕自己的政治身份和时局的变化会拖累张爱玲，写下一纸婚书为凭：

    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

    张爱玲在婚书后面再加10个字：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张爱玲的爱，是不顾一切的。

    俩人的爱，千辛万苦，小到周围人的虎视眈眈，大到社会动荡的风云莫测。

    胡兰成说：“我必定得逃，头两年要改名换姓，将来与你虽隔了银河亦必定得见我。”

    张爱玲痴情地说：“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海角有我在牵你招你。”

    兵荒马乱里，胡兰成隐姓埋名到温州，张爱玲一路打听寻去，见了爱人，只恋恋地说：“路上想着你走过来的，在船上望得见温州城了，想着你就在那里，这温州城就像含有宝珠在放光。”

    张爱玲之真情深情，令人落泪。

    23    骑士精神（1）

    对欧洲来说，所谓的中世纪其实就是骑士时代，骑士阶层是整个社会的中坚力量。直至15世纪，骑士制度和宗教一样仍是支配人们思想和心灵的强大武器。人们将骑士看作是整个社会体系中的王冠。骑士制度是一种全欧洲的社会机制和文化现象，它创造了一种影响整个时代的骑士文化与骑士精神。所谓骑士精神就是谦卑、荣誉、英勇、牺牲、怜悯、灵性、诚实和公正。慷慨是骑士最重要的美德。教会告诫骑士们：“如果你要达到完美，就要捐掉你所有的财产，把钱捐给穷人，便有财富积存在天堂。”

    骑士精神结合了当时贵族化的气度和基督徒的美德以及对女士的尊重。理想的骑士不仅要英勇有力，更要求绝对的忠诚、慷慨与宽容。如同史诗中的英雄一般，用胳膊为善良的民众效劳，以教会的名义行侠仗义，保护去东方的朝圣者。十字军运动之后，骑士精神渐渐失去了宗教色彩，仅仅代表着贵族阶级的荣誉感。从马镫开始，骑士由一个受过正式军事训练的骑兵最终演变为一个社会阶层的荣誉称号。但骑士的身份往往并不是继承而来的，骑士仍属于贵族中的草根而非精英。

    教会对骑士精神的系统描述最早出现在约翰·索尔兹伯格的《政治家论》里。约翰提出，骑士这一制度是上帝创立的，目的是为了保卫教会和国家。骑士必须宣誓效忠教会和自己的封君，尊重神职人员，爱护平民，维护社会安定，打击异端和异教徒，为履行职责不惜一死。骑士应首先服从和效忠教会，当教会和国王冲突时，骑士要站在上帝（教会）一边，不应跟随腐败和与教会作对的君主。在基督教的旗帜下，很多教会的行为准则也成了骑士的准则，骑士就是上帝的战士和教会的卫士。一个骑士首先必须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剑是十字架的象征，盾代表着保护教会的职责，双刃剑则代表了正义和杀敌。骑士必须对上帝进行祈祷和忏悔。对骑士来说，世俗的国家是上帝在人间的房间，而国王是房间的代表，骑士保护国王即是保护上帝，也就是保护教会。

    中国文化是一种“史官文化”，“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一切文化皆服从于政治权威，世俗权力是唯一神圣的。历史学家范文澜曾说，宗教狂会发生宗教战争，中国幸而没有宗教，所以没有宗教战争。在某种意义上，基督教的上帝是哲学化的上帝，是真的化身，从而孕育出了理性主义，最终导致科学的诞生。与中国的政教合一不同，中世纪的基督教会是世俗政治权威之外的另一个政治权威，它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政治力量，甚至有时候会与帝国争夺欧洲的政治最高权力。在罗马帝国崩溃之后，历史上没有了欧洲帝国，教会事实上就是欧洲的最高政治中心。虽然教会的权威更多体现在精神和文化方面，但这并不妨碍它发动和组织十字军战争。作为一种世俗文化，骑士文化使欧洲政治避免了亚细亚式的绝对专制主义，学术自由与议会制度得以传承，甚至在一次次革命运动中判处国王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