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经一个村庄时，被路边一家小院吸引住了，确切地说，是被小院的篱笆吸引住了。如今在乡下，篱笆很少见了。

    “采菊东篱下”，蓦然想起这一句诗来。这里的篱下却没有菊花，但有牵牛花，红的、白的、紫的，左一朵右一朵，密密地攀缘在篱笆上。每一朵，都是一个小小的喇叭，在秋风里广播着什么。

    透过篱笆，看到院子里一对老夫妇，肩并肩坐在一堆玉米棒子前，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剥着玉米棒子外面的皮。秋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不知说了什么话，两人都微笑着。

    靠着篱笆的，是菜。那些绿油油的，应该是白菜吧。绿色的衣装下，露出半截红肚皮的，是萝卜。几只鸡，在菜园里逡巡觅食。一只鹅，孤单单地立在那里，扑扇着翅膀嘎嘎嘎叫着。篱笆上有个柴门，半掩着。大黄狗卧在柴门边，眯着眼晒太阳。

    田园诗一般，恬静、闲适。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的时光来。我家的小院曾有过篱笆，左邻右舍也都有篱笆。那时，站在我家篱笆前望出去，篱笆挨着篱笆。

    这篱笆墙，不挡风，不挡雨，它挡的只是羊啊狗啊鹅啊鸭啊，鸡是挡不住的，翅膀一扑扇，就飞到外面去了。有的老母鸡喜欢把蛋产在邻家的篱笆下，然后再飞回自家来，咯咯嗒报喜。

    到了秋天，瓜们也是挡不住的。东家的丝瓜一路攀缘过去，在西家的篱笆上坠着。西家滚圆的冬瓜，在东家的篱笆下卧着。在谁家谁家就吃呗，乡下人家的瓜果，不稀罕，就算是过路的人摘去，主家见了，还会说，再想吃时直接过来摘就是了。

    孩子们也是挡不住的。他们用纸折成纸飞机，从篱笆上飞过来飞过去。那时，邻居二牛经常因为贪玩惹祸，他爹罚他，不让他吃饭。我就偷偷从篱笆上给他递过饭去，他爹总是纳闷：这小子咋就不饿呢？

    如今的故乡，家家户户的房子盖得越来越豪华，院墙建得越来越高，再也不见了篱笆的影子。

    二牛如今在村里开饭店，家里盖了二层小楼。每次回乡见了二牛，我们总是寒暄几句后，再也无话。也许是时间，也许是别的原因，我们中间有了一道墙，让我们感到有隔膜。

    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当年篱笆下的时光。那时的篱笆，该是世上最柔软的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