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便静了，深了，但那爆米花的香气溢满了整个童年。

    大凡是农村70后的同龄人，应该还能记起，那个年代我们的零食爆米花吧。

    每到冬天，总有一位闲不住的老者，戴一顶毡棉帽，身披大棉袄，晃着吱吱呀呀的农用架子车，载着爆米花的一应家什，走乡进村，做起了年末的爆米花生意。

    老者每到一个村落，先是直起腰，“咳咳”，清清嗓子，慢悠悠地从大棉袄的大口袋中掏出烟袋，填上烟丝，拿火柴点上，“吱……”，大大地吸上一口，很惬意地吐出烟圈。

    老者眯着眼瞧了瞧太阳，约莫有十点光景，就加快了动作。支上烧火的锅头，架好爆米花锅，接上风箱，铺好盛玉米花的龙袋。顺手从地上抓一把枝草类柴火，塞在锅头里，随手拽下烟袋轻磕在锅头沿上，风箱便抽动起来，烟便从锅头里飘起，随着火星一明一暗的闪动，那火就从锅头里蹿出来。老者伸手捡俩煤块压在火苗上，旺火就不紧不慢地烧了上来。检查一下爆米花锅尾的气压表，封好锅口。爆米花锅随着风箱的抽动，在火舌上转动着。

    约莫有十分钟，老者趁投火的当儿瞥了眼气压表，紧跟着停住风箱，弓起身，抓住锅口，让锅口直立冲天，偏过脸，拿尺把长的钢管照锅口上鸭嘴用力一敲。嗵一声响，随着声响白雾弥漫开来。这叫放空响，也是民间的约定信号。这是告诉村里人，爆米花的来啦。再者，也有其工艺意义，一是，爆米花需用热锅。二是，清锅，由于长时间不用，积存的杂物，能随气流冲出。要不，爆出的第一锅玉米花是不能入口的，黑焦、无花、有异味。

    只这一响，不大时候，老人，妇女，提着各式小篮，盛着玉米粒，夹着蛇皮袋，有的还拽着孩子，这地方就热闹起来。篮儿挨着篮儿，沿老者身后一溜排开，按次序来。村人问“多少钱一锅”，老者答“三毛一锅，加糖五毛”。村人便家长里短唠了起来，孩子们则围着人群转着圈闹腾。

    老者忙了，装锅，抽风箱。看那老者，这一次是把爆米花锅整个端离锅头，紧走两步，将爆米花锅头塞进龙袋，支上木垫，锅口的鸭嘴柄正好从龙袋口不远处的口上露出来，老者一脚踏紧锅肚，左手握紧锅把，四下看一下，右手握钢管冲鸭嘴柄一敲，嗵，龙袋跳起来，胀鼓鼓的，白白的香雾就散开来。叮当当，随着老者清理锅肚，香雾就更浓了，几乎看不见人。慢慢地香雾散了，爆米花锅已放回到锅架上。有心急的抖着龙袋准备放玉米花。老者开腔说：“等一下吗，让它凉一凉吃着脆。”

    直到晚上七八点，嗵嗵声稀了，最后戛然而止，依稀能听到架子车的吱呀声远了。那夜便静了，深了，但那爆米花的香气溢满了整个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