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躲开把天空压得很低的雾霾，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回乡。

    归途无雪，尽管有些薄雾，但近三百公里的路程有绵延的伏牛山陪伴，一种从城市逃离的窃喜忽上心头。

    下了高速，宽阔的马路、高耸的楼群、热闹的人流、扩大的县城版图淹没了记忆中的道路，这让自以为对家乡每条胡同都烂记于心的我情何以堪？

    无奈，羞赧地打开导航。穿越新城后终于找到自己熟悉的坐标，回到了豫西南湖北河南两省交界处的故乡。

    村庄的变化又让我猝不及防，我只好站在时光的彼岸，去追忆年少的时光。

    路

    读高中时，从镇上到县城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路，现在已有三条路。

    但必经之路的干渠桥仅仅比车身宽出20厘米，很是捏了一把汗。这是故乡对我的考验么？

    极度紧张中过了桥，接下来的村村通公路都很平坦，但宽度实在让人捏把汗，大路口都有石墩限宽，技术差强人意的我错车时只好让对方先行。

    回到村子，早早在村口等待的三叔说，以前路修得宽，但大车走得多，都压坏了。现在各村都搞“限宽”呢。

    人

    我们镇叫彭桥镇，在豫鄂两省三县（市）交界处，南与鄂孟及老河口市的纪洪镇接壤，北与淅川九重镇毗邻，西与淅川香花镇及丹江口水库相连，是邓州市和淅川县与湖北接壤的边界镇之一。

    我们村叫常家庄，是清代嘉庆年间从附近一常姓大村分出来的，村里除一家姓任外，全是一个老祖宗。打我记事起，南院、北院加起来也有近百人。父辈从大伯一直排到小叔共十人，姑姑就更多了。我这辈的兄弟姐妹也有二十多个。那时还没有“打工”的概念，遇到婚丧嫁娶，妯娌姐妹全家出动，互相帮忙，很是热闹。

    我的童年情结常常幻化在梦中。叮咚作响四季有鱼的小溪，芬芳摇曳的溪边野花，大片大片的青青翠竹，夏日梨树上聒噪的蝉鸣，黄昏袅袅升起的炊烟……故乡，在一个读书求学离开十余年的游子心中，永远是个美丽的童话。

    但现在，我眼前的村庄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外壳。爷爷、奶奶、大伯、二伯、三伯、四伯等相继离世，兄弟姐妹或打工或出嫁，村里只留下单身的三叔和不愿出远门的二哥二嫂、九叔九婶，还有一只曾送我上学迎我放学的老黄狗。

    见我们回来，九叔九婶赶快拿糖果出来，拉着手久久不愿松开。

    大年初一，各家各户的小辈们携妻带子，从城市鱼贯而入村庄，如不相互介绍，还真认不出了。四哥家的攀子长成大人了，新谈了女朋友；年纪轻轻的三嫂已经当奶奶了；大哥家买了新车……

    幸福总是短暂的，三叔说，每年最盼你们回来，也最怕你们走。

    房

    沿着儿时玩耍的小路，试图找寻曾经发生的一切。但记忆中的村庄格局已经改变，儿时玩耍的小路也没了痕迹，杂草遮掩了整个院子，唯独留下门框上记录我们身高的刻印。

    从某种程度上说，房子是农民终生奋斗的重要目标。村里的老房子大多建于20世纪80年代，后经多次翻修，变为两层小楼或单层平房。但还没来得及住，他们就踏上了外出挣钱的打工路。

    三叔说，这几年大哥、二哥以及我的一些晚辈们把房子搬迁到镇上，村里的老宅基地上已经不再批准建新房了。

    常年在江苏打工的小叔在街边的新型农村社区买了一座新房。他说，等孩子大学读完了，自己在外面不能干建筑活了，就回来把房子拾掇拾掇，开个饭店。

    故乡在变，我也在变，但彼时花开遍地，彼时黄叶萧萧，铭于心，刻于骨，永远成为内心深处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