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文帝问工匠建露台之事 插图 李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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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刘邦率三十万大军北征匈奴,丞相萧何主持朝政。萧何监造未央宫,宫殿建筑极其宏伟壮丽。刘邦兵败,于次年二月回到长安,看到未央宫后怒不可遏,斥责萧何道:“天下混乱,苦战数年,胜负未知,为何建造宫室如此过度也!”萧何辩解:“正因为天下尚未十分安定,才可以乘机建造宫室。况且天子拥有四海之地,不如此不足以体现天子之威严。建造得壮丽一些,可以叫后世永远无法超越。”刘邦转怒为喜,就入住未央宫逍遥享乐起来。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对萧何的“理论”做了尖锐批判:“王者以仁义为丽,道德为威,未闻其以宫室填服天下也!天下未定,当克己节用以趋民之急,而顾以壮丽宫室为先,岂可谓之知所务哉!”司马光的这一思想提出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即统治者应以什么为重?是巍峨的宫殿、华美的器物、高大的陵寝,还是国家的安泰、百姓的富足、教化的施行?不同境界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而结果也会截然相反。
周显王三十三年(公元前336年),韩昭侯要给自己的王宫建造一个高大壮丽的殿门。大夫屈宜臼叹息:“王必不出此门。何也?前年国家被秦国攻击,丧师六万,今年天又大旱,王不抚恤人民而恣意奢侈,这是本末倒置啊!”果然,殿门即将落成时,韩国大乱,韩昭侯在内忧外患中死去,至死也没有走出殿门一步。像韩昭侯这样只顾宫殿壮丽而不顾人民死活以致国亡身死者,《资治通鉴》记载了许多,其中最可笑可叹者,当数秦始皇和隋炀帝。
秦始皇灭六国后,国家已连年征战,山河破败,民不聊生。此时最迫切的事情是安抚天下,让百姓休养生息,秦始皇却加重徭役赋税,修长城,伐南越;在穷兵黩武的同时,又大建宫室陵寝,仅阿房宫和骊山墓,就征用民夫七十万人,并五次全国大巡游,处处建造行宫,勒石颂德。终于,人民的希望变成了失望,失望凝结为仇恨,陈胜一把火,就把秦王朝烧了个干干净净。
隋炀帝即位之初,得益于隋文帝二十多年的治理,国家相当富庶。据史籍记载,当时粮食多得无处存放,“府藏皆满,无所容,积于廊庑”。隋炀帝驱使数百万人建行宫,辟驰道,为他的巡游服务,“筑西苑,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余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山,高出水百余尺”“御龙舟,龙舟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丈,共用挽夫八万余人,舳舻相接二百余里”。隋炀帝如此追求奢华,仅十余年就将家底挥霍一空,引发了隋末农民大起义,他也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与秦始皇、隋炀帝不同的是,对人民仁爱的统治者都以国家富庶、百姓安乐为重,而对于宫殿、陵寝、器物则不追求其奢华。
汉文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没有扩建过,车骑服御没有增加过,所作所为以利民为上。他曾打算建一个露台,问工匠花费,需百金,于是停建,晓谕侍臣:“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我住在先帝宫室里,时常感到羞愧,还建什么露台呢!”他从不穿金戴银,宠妃慎夫人裙子不拖地,帷帐无装饰。
修建陵寝的规模,更能彰显一个帝王追求“美丽”的标准。汉文帝修建霸陵时,诏令一律使用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物,趁山势凿穴,不必高大坟茔。汉光武帝刘秀建造陵墓时,将作大匠窦融奏请:“园陵要广袤,不必计较花费。”刘秀诏令:“所建墓地不许超过二三顷,不堆土为山,不修池,只要不存水就可以了。”果然,留给后世的汉光武帝陵,确实比较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