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上街去吧?”我问父亲。
“嗯……”他含糊不清地应着,点头,表示同意。
很久了,他只能推着轮椅,偶尔在小区转转,或是由母亲推着,到后面大桥上溜一圈,更多时候,他把轮椅停在小区后面的铁门里面,隔着栅栏,向外面望啊望,而这一望,常常是半天的时光……
这个清晨,天气凉爽,人行道上人很少,国槐花静静地开,透着淡淡的黄。而那香味,一丝一缕,直往人的每一个毛孔浸润。
路旁,厂区绿化带内芳草萋萋,藤蔓爬在护栏上,缠缠绕绕,是鬼柳叶呀!我折下一枝递给父亲:“你看这是鬼柳叶吗?”它当然是鬼柳叶,故乡、童年、鬼柳叶、年轻的父亲……那些逝去的岁月像霓虹一样闪耀在记忆里……
“像……”又是一个含糊不清的字,他张嘴的同时,馋涎流了下来。他很“吝啬”,每次只说一个字。而我,永远听不到他像以前那样,亲切地喊我的名字了。
我小心地折了一枝更长的,柔软的,正适合编柳条帽的枝条,我编了一个,给父亲戴上。又折了一枝更长的,递给父亲,有些撒娇地说:“你给我编一个吧……”父亲用僵硬的手开始为我编织,那样笨拙。其实,童年的我是没有父亲编织的柳条帽的,他总是很忙,总在一个叫小浪底的地方,带一帮民兵,据说是修水坝。母亲说,他常常“三过家门而不入”。
看见清扫街道的环卫作业车,我推他过去看,“好神奇!你看这街道,尘埃都被它吸走了,多干净……”
绿化带内的喷灌设备打开了,水雾升腾,丝丝凉爽随风传递,所有的植物都晶莹起来了,青翠欲滴。
我和父亲就坐在林荫道上的国槐树下,看车来车往,行人匆匆。
一朵花落下,落在父亲的衣襟上,他小心地抖弄着衣襟,把它翻出来,轻轻捏在手上,淡绿的花朵,透着浅浅的黄……
若是再开茂盛些,芳香的花朵就那样簌簌地落下来,落在头上、衣服上,而我和父亲就坐在这棵国槐树下,守着清晨、守着黄昏,时光很美好,不会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