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的最美、最含蓄的情书,是在读大学时看到的。那时每天煞有介事地在图书馆里翻书,忽然就翻到了这个动人的故事。
五代时期的吴越王钱镠,征战半生戎马倥偬,夫人戴氏一直陪伴左右。后来钱镠封王,写给回娘家省亲的戴氏这样一封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田野上的花儿都开了,你可以慢慢回来了。这句话表达了他对王妃的思念,贵为王侯,对自己相伴二十余年的王妃还有如此情意,不知王妃看了这封情书之后心情如何,想来会轻轻微笑吧。这封情书语句平实,却风流蕴藉,千古之下,尤令人为之折服。
最深情的情书当属民国时期林觉民的《与妻书》。开头的称呼就极其亲密——意映卿卿如晤,仅仅这称呼,夫妻二人之间的柔情蜜意便跃然纸上。更不用说其中的语句:吾至爱汝、吾爱汝至……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林觉民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即将就义,所以这封情书读来情深意切,令人落泪。
刻骨铭心的爱情,想必如是。
我见过最平淡的情书也是在图书馆。有一天无意中拿起一本最下层的《文学概论》,看上去几乎还是全新的,我拿起来翻,书里掉下一张纸:“明天的早点吃包子还是蛋糕?汉堡包不健康,就不给你买了。一定记得多喝水。宿舍的窗户我替你修好了。我爱你。”这样简单的一张纸,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和时间。但我翻来翻去看了几遍,终于认定,这是一封极好的情书——浑然天成,真爱见于平淡之中。
我从不怀疑,这世上存在美好深刻的爱情,值得人生死与共。但是这样珍贵的爱情要怎样表达出来?白居易写《长恨歌》,是因为朋友对他说:“夫希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则与时消没,不闻于世。”也就是说,再美好、再深刻的爱情,如果不能生动感人地表述出来,时间久了,就会湮没无闻。
爱情固然是冷暖自知的一件事,不必人所共知,但情书是文字对感情的一种表达,怎么能够准确、生动、恰如其分地写出心中真挚的感情,打动人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有了电子邮件、QQ、短信、微信,情书的地位一落千丈。但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收到一封深情而不肉麻、含蓄而不隐晦、真挚而不浮夸的手写的情书。可是这种集文采与爱情于一身的情书,就像一个帅气而不花心、有钱而不浅薄、有文化而不酸腐的男人一样,人间哪得几回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