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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版:洛 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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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 8 月 8 日 星期    【打印】  
腹中乾坤
□村姑
    写了《腹上风景》,想加插图,找王羲之的图片,发现竟被画成大肚汉。尚未婚配的十六岁漂亮小伙,总不至于长成这副模样吧?又找“坦腹晒书”的图片,同样也是大肚子。没有找到刘伶裸身图。想来,画家也是很想突出他的肚子吧,只是实在不能这么夸张,只好作罢。

    南宋梁楷有名画《泼墨仙人图》。仙人喝醉了,小眼迷着,踉跄而行,袒胸露乳,腹大如葫芦。“扬州八怪”之一的罗聘,画了幅《醉钟馗图》。钟馗醉归,小鬼们幸灾乐祸,脱他帽,扯他衣,那肚子就高高凸起,直扑人眼。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身材几乎一个模样,龙袍下面腹部都昂昂地挺着。

    画家喜欢大肚子,可能是觉得这些人腹中气象万千,包容乾坤,不画个大肚子,如何装得下?管他长什么样,只要是有才德,统统来个大肚子。

    东晋时,还真有大肚子的。礼部尚书周公式(yǐ)就是。宰相王导曾经枕在他腿上,指着他的大肚子说:“这里面有什么呢?”周公式回答:“此中空洞无物,但是像你这样的人,能装下几百个。”枕腿指腹,问答无忌。不禁莞尔。

    那周公式是不是说大话呢?《世说》上还记载了他几个小故事。

    有人把周公式与当时的贤人相比,周公式很不高兴,说把我与他相比,是亵渎了对方。

    晋元帝大宴群臣,自比尧舜,周公式反驳:“如今怎么能跟尧舜盛世相比呢?”一句话下狱待死。后来出狱,周公式说:“我就知道我死不了,没犯死罪嘛。”

    后来王导的堂兄王敦谋反,有人劝元帝诛灭王家,周公式为王导仗义执言。王敦入都城后,问王导如何处置周公式,王导不知道周公式曾经救过自己,没回答,导致周公式被杀。事后王导看见周公式救他的表文,大哭说:“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宰相肚里能撑船,周公式肚里装宰相。自知自谦,刚直豁达,为善不扬,大肚能容,周公式用行动为自己的话作了鲜明的注解。

    弥勒佛肚大容难容之事,苏轼肚大装不合时宜。但大肚并不只长在贤者身上。

    董卓曾当众煮蒸活人,吃进肚中。死后,横尸街头,据说他的大肚子上被插上灯芯点天灯,几日不息。

    安禄山大肚子,玄宗问他大肚子里有什么,他称“对陛下的一颗忠心”,最后死于肚子上的一刀。心肠坏了,满肚脂肪,也挡不住他走向灭亡的脚步。

    以现在的审美观,没人希望自己大肚子。但我们喜欢一个人,会连他的大肚子一起喜欢。我们讨厌一个人,他的大肚子就越看越难看。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乌鸦其实很无辜。

    肚子是岁月的赠予。它是岁月给你的一只口袋,但往里装什么,由你自己说了算。

    它会装济世的仙丹,也会装害人的砒霜;能装善心热肠,也装鼠肚鸡肠;可装满腹兵甲,装锦绣文章,或者什么也不装,仅仅是五谷轮回的地方。于是同样是大肚子,人与人却有了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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