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粟特社区风情 聂剑帆 画 □郑贞富

    粟特人，在中国史籍中常被称为“昭武九姓胡”等。这是个以撒马尔罕（今属乌兹别克斯坦）为中心兴起的商业民族，长期在丝绸之路上充当“中间商”的角色。唐朝时，洛阳居住着大量的粟特人。

    1 粟特商团入北魏

    粟特人由大月氏（ròu zhī）昭武部发展而来。该部族原居住在祁连山以北的昭武城中，号康居国，因其国被匈奴所灭，所以西逾葱岭，占据粟特一带并在此定居。

    东汉初年，大月氏贵霜部统一各部，佂服多国，建立强大的贵霜帝国。西晋时期，贵霜帝国逐渐衰落，以撒马尔罕为中心的阿姆河和锡尔河流域，出现9个大月氏人建立的城邦国家，即康、安、米、曹、何、史、石等，其王族都来自大月氏昭武部，因此中国史书称其为“昭武九姓”，西方史书称其为粟特人。这9个国家的主要范围在今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

    西晋帝国，继东汉、曹魏后，对葱岭以东的西域地区仍行使有效的主权。太康六年（公元285年），晋武帝任杨颢为使者，从洛阳前往大宛，封其首领兰庾为大宛王。康国等国也前来朝贡，其国王也受晋朝的册封。

    西晋灭亡后，中原陷入百年动乱，北魏崛起于北方，到魏太武帝时（公元424年—439年），勘定中原。粟特商团随使者一起入魏国都城平城（今山西大同），并在这里制造玻璃。魏太武帝用玻璃装饰了一个可容百人的大殿，大臣们观看后，莫不惊骇。

    孝文帝迁都洛阳后，这里是一个国际贸易中心。《洛阳伽蓝记》记载：“自葱岭以西，至于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欢附，商胡贩客，日奔塞下。”这里当然包括粟特人，洛阳出土的粟特人墓志，如《康婆墓志》《安静墓志》《康续墓志》等，都记载了他们家族在北魏时迁至洛阳的情况。

    2 粟特移民入神都

    唐朝时期，洛阳居住着大量的粟特人。这与当时唐朝对中亚的成功经略有关系。

    北魏分裂后，突厥族崛起于金山（今阿尔泰山）一带。公元552年，建政权于鄂尔浑流域上游的都斤山，被称为突厥第一汗国或前汗国。疆域最广时，东至辽海、西达咸海、南至阿姆河南、北至贝加尔湖北。隋朝初年，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唐太宗时，西突厥归附唐朝。唐高宗永徽元年（公元650年），唐灭东突厥。

    不久，西突厥首领贺鲁举兵叛乱。显庆二年（公元657年）春，高宗任命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大总管，征讨西突厥，大败贺鲁，他率十余骑逃往石国（今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一带）西北的苏咄城，城主伊沮达官将其拘捕，交给苏定方，西突厥灭亡。唐朝在西突厥故地，包括粟特地区，设置州县府127个，长官主要由原城主担任，隶属于安西大都护府。至此，中亚全境列入唐朝的版图。

    此后，粟特人大批进入洛阳。主要有三种人，即商人、僧人和在内地任职的官员。粟特人信奉祆教、摩尼教和景教（基督教）。2006年在洛阳出土的《大秦景教宣元至本经幢记》，记述了刻制该经幢的原因、时间和过程：元和九年（公元814年）十二月八日，景教僧人清素与从兄少诚、舅安少连，于洛阳城东南的感德乡柏仁里（今开元大道与伊河交叉口附近）地主崔行本名下买地一所，为其死去的母亲“安国安氏太夫人”及“亡师伯”修建茔墓，并记录事情始末。

    《经幢记》显示，此墓的墓主为“安国安氏太夫人”。主持并参与、见证此事的景教神职人员，有“大秦寺寺主法和玄应——俗姓米”“威仪大德玄庆——俗姓米”“九阶大德志通——俗姓康”等。康、安、米等都是西域粟特人的姓氏，可见他们都是西域来洛的粟特人。

    该经幢的出土地点，位于城东南感德乡，距当时规模最大的市场“南市”不远，擅长经商的粟特人多毗邻南市一带聚居。而洛阳城东的伊水沿岸为其墓葬区之一，另一个墓葬区在邙山，目前已出土粟特人墓志40余方，其教堂被称为大秦（罗马）寺，在邻近南市的修善坊。

    3 粟特人中的官员

    在洛阳的粟特人，有不少担任了朝廷官员。《唐两京城访考》记载，洛阳惠和坊，有安修仁宅园。安修仁是粟特安国后裔，从北魏以来，该家族一直任凉州萨宝（商团首领）。唐初，该家族帮助唐朝消灭凉州李轨势力，得到朝廷重用。安修仁任左武侯大将军，居于洛阳，其侄子安元寿任右骁卫大将军，永淳二年（公元683年）卒于洛阳。

    1981年龙门东山北麓出土的安菩夫妇墓，是一座粟特人的墓。安菩祖先为安国大首领，其为定远将军。麟德元年（公元664年），安菩在长安去世，时隔40年，他的妻子何氏在洛阳病逝。他们的独生子安金藏，把安菩的尸骨迁到洛阳与母亲合葬。何氏也是粟特人，来自粟特何国。

    安金藏是神都的一名乐工，侍奉太子李旦。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诬陷李旦谋反，女皇令酷吏来俊臣查办此案。来俊臣拘捕了李旦身边的人，要屈打成招，安金藏挺身而出，大声对来俊臣喊道：“公不信金藏之言，就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说罢，安金藏抽出佩刀，向自己的肚子用力划去，顿时鲜血直流而昏倒。女皇非常震惊，让御医迅速救治。一昼夜后，安金藏才渐渐苏醒。女皇传谕停止审判此案，李旦才保全了性命。

    建都洛阳的伪燕王朝，其君主安禄山与史思明都有着粟特人血统，可见当时粟特人在唐朝内部势力甚大。安禄山是粟特康国人，其母为突厥人，其义父为粟特安国人，故其后改姓安；史思明的母亲是粟特人，父为突厥人。这种身份使得安禄山在安史之乱爆发前，就曾多次利用粟特商会来培植、拓展他的势力，以提高他在整个胡人群体中的声望与人气。

    安史之乱后，唐朝并未对粟特人采取歧视政策，但仍有一批粟特人迁到河北，融入到沙陀人中。这其中就包括后晋的建立者石敬瑭家族。留在中亚的粟特人和突厥人融合，形成乌兹别克斯坦族等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