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雨。一写下来，我就发觉我写的并不准确。我喜欢的雨是有特定的时间和环境的。

    眼下，雨就来了，尽管不大，但你在雨里走上几分钟也能淋湿的。你看，街上的行人走得慌乱，疾驰的车自顾把泥水溅得很远。我怎么会喜欢这样的雨呢。

    哦，原来，我喜欢的雨早已定格在那些渐行渐远的夜里。

    那时，我刚上班，哥哥也不过早我一年。那时，哥哥刚买了单位的福利平房。因为我还是单身，就住那儿了。春天或秋后的农闲时节，父亲或母亲就来住上几天。晚上，哥哥总要比平时多炒几个菜，才觉不辜负这良宵。

    那时候，父亲还喝白酒。我们父子三人就各自一杯酒，慢慢喝。若是母亲也在，哥哥就不时地把他的酒杯递给母亲，让她老人家也喝上几口。

    白天的时候，天就阴沉沉的，憋屈着脸，只等适时爆发。在哥哥炒菜的时候，那雨，就开始滴答，不一会儿，就密密的了。哥哥在小南屋的伙房里一吆喝，我就打着伞去端菜。雨点子啪啪地打在伞上，也随风打在我的身上，还真有点凉呢。

    等哥哥端着最后一道菜推门而进时，就听那雨唰唰地大起来。那时，院子里的树还小，不成气候。借着灯光，就见那雨密密地落在地上，而在父亲身后的窗玻璃上，雨点子啪啪地飞溅。每每这时，父亲喝酒就格外踏实、放得开。因为在乡下，下了大雨的第二天是不能下地干活的，这样，他早一些或晚一些回家也就无所谓了。

    比这更早的关于夜雨的记忆，是在我十多岁去邻村看电影时的情景。记得那时，时常下雨。雨若小些时，大家就淋着继续看，借着银幕的光，就见那雨斜斜地往人群里落。因为电影里的声音以及银幕外的议论声，反倒听不见那雨唰唰的声音了。记得有一次是在六七里地之外的一个村子看电影，也正遇上下小雨，电影的名字我忘了，却记得银幕上的学堂里传来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哦，如今想来，那夜雨以及那银幕里演绎的朴素而真切的故事竟也是如此值得我追忆一生。但，那已是很遥远的事了，一切，无法重来。

    此刻，我就在楼上独自描摹着那一份怅然若失的心情，而雨，也在窗外唰唰地下着。那边的亭子内还有几个人在打扑克，他们忽高忽低的声音，在这雨夜里，听来，是如此嘈杂、混乱，让人心难以平静，哪里还有夜雨最初的美妙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