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秋高气爽，是万物成熟的季节，有“金色的九月”之称，也称作菊月、青女月、玄月等；农历九月也是秋季的最后一个月，所以又称暮秋、深秋、凉秋、晚秋。这是一个人们享受收获之乐和感受生命厚重的季节，人们在天气转凉、逐渐添衣的时候，悄悄期盼着那个“瑞雪兆丰年”的冬天……
话说农历月
深秋九月
黄叶飘落 金菊独开
□寇玺
进入农历九月，天便冷了起来。九月又称暮秋、深秋、凉秋、晚秋，因为此时万木萧条，落叶纷纷，唯有菊花婀娜多姿、热烈盛放，故九月又称菊月。
在九月里，有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这时正是秋季到冬季的过渡时期。随着霜降的到来，不耐寒的作物已经收获或即将停止生长，大地呈现“霜倒半池莲”的深秋景象。《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可见霜降时节，天气逐渐变冷，大自然中的露水已经能够凝结成霜。
农谚“霜降不起葱，越长越要空”，是说在霜降时节，北方大部分地区秋收已进入扫尾阶段，即使耐寒的葱，也不能再长了。那这时农民都在做什么呢？霜降卸柿子，种麦刨红薯，还会把红薯摆在地里，方便晒成薯干。霜降时节也是黄淮流域羊配种的好时候，农谚有“霜降配种清明乳，赶生下时草上来”，是说这时配种，等到羊羔落生时正好天气暖和，青草鲜嫩，母羊营养好，乳水足。
九月是秋季最后一个月，但因为今年有个闰六月，立冬节气也在农历九月里。
自古以来，民间都习惯以立冬作为冬天的开始，但对立冬的理解，并不应仅仅停留在冬天开始的意思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冬，终也，万物收藏也。”意思是说立冬时秋季作物都收晒完毕，收藏入库，动物也已经藏起来准备冬眠。由此可见，立冬除了代表冬天的开始，还有万物收藏、规避寒冷的含义。
我国古代将立冬分为三候：“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冻；三候雉入大水为蜃。”第三候中所说的雉指野鸡一类的大鸟，蜃为大蛤蜊，立冬后，野鸡一类的大鸟便不多见了，而在海边可以看到外壳颜色与野鸡毛色相似的大蛤蜊，所以古人认为雉在立冬后变成了大蛤蜊。
九月，天气冷了，人们对饮食也愈加注意。劳动了一年的人们，利用立冬这一天休息一下，顺便犒赏一家人的辛苦，谚语“立冬补冬，补嘴空”就是最好的例证。在北方，立冬有吃饺子的习俗，饺子有“交子之时”的含义，大年三十代表新旧之交，立冬则代表秋季与冬季之交，所以这时的饺子必须吃。
吃过歇过，还有些农活要做。立冬前后，东北地区大地封冻，农作物进入越冬期；江淮地区的“三秋”已接近尾声；江南则需抢种晚茬冬麦，移栽油菜。在洛阳，这时候冬小麦已经播种完毕，红薯也都入窖冬藏。立冬后空气渐趋干燥，土壤含水量较少，宜深耕旱地，有农谚说“冬耕一寸，强似上粪”“冬耕多一雨，春天省堆肥”。为了来年的好收成，农民一年四季也闲不下来。
漫谈物候
睹物思人秋海棠
□马慢慢
农历九月，秋海棠花开正盛。前几天路过一家花店，门口几盆秋海棠在凉凉的秋风里，娇嫩得好像美人刚哭过而微红的脸颊，一时心动就买了下来。
秋海棠又叫断肠草，不是杨过为了以毒攻毒而服下的毒草，而是据说曾有妇人思夫，相思泪坠于阶下，天长日久，开出此花，然而良人终未归来，真是伤心断肠，才有了这样一个名字。这当然是传说，但也是因为此花形象楚楚可怜，才有这样凄婉动人的想象吧。
汪曾祺写过秋海棠。他小时候生母得了肺病，怕“过人”，便独自卧病在一间偏房里。母亲死后，这间小房成年锁着——“外面有一个小天井，靠墙有一个秋叶形的小花坛，不知道是谁种了两三棵秋海棠，也没有人管它，它在秋天竟也开花。花色苍白，样子很可怜。不论在哪里，我每看到秋海棠，总要想起我的母亲。”（汪曾祺《人间草木》）
这花似乎自来就在秋光中惹人心疼，但我见过开得极热闹的秋海棠。
小时候，我姥爷养了一盆麻叶海棠，很大，花开得很多，挤挤挨挨地一大团一大簇，热闹非常。我姥爷是个好热闹的人，潇洒极了，他永远高高兴兴，两只大手背在身后，挺着胖胖的肚子，大摇大摆地走路，大说大笑地和人聊天，我从没见他生过气、发过愁。他口才好，擅长说打油诗，张嘴就来，所以他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听他闲扯聊天是很享受的事情。养花明志，他这样的人养出的花也都像他，总是很大一盆，总是开得很好，都喧闹得很。
麻叶海棠是秋海棠的一种，叶片颜色发褐，布满点点白色的小星星，海棠花瓣饱含水分，颜色由白到粉，慢慢过渡，花蕊鹅黄，很娇，加上花朵的质感又是脆脆的，真让小时候的我惊叹不已，觉得海棠这名字堪配此花，都很美。
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秋海棠并不是海棠，只因颜色娇嫩似海棠，又开在秋天，所以得此名。但我心里还是只承认那草本的小花，见到开在树梢的海棠本尊反而奇怪——怎么木本的也来叫海棠，简直岂有此理。
一转眼，我姥爷已经故去十几年，但现在我一看到秋海棠，还是会想起他，进而想到他爱热闹，爱跟我们小孩子嬉笑。万物如此，人生亦如此，往往是我们尚未觉察时，许多事情已经发生；待我们有切肤感受时，许多事情早已远去。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秋天就这样过去了。好在秋海棠来年还会再开，也好在人总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念想。
闲情偶寄
九月秋味如潮水
□陌上桑
农历九月，秋色像泛起的潮水，悄悄向时光深处漫溯。然而浸过味蕾漫入食管，润泽周身的，还有不一样的秋味。
碧青扁圆的毛豆，加茴香、花椒、辣椒、食盐，用水煮后码在盘子里，像一幅水彩画。尖尖的豆荚如一个个小巧的绿月亮，剥开外壳，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刺激着人们的味蕾。入嘴爽滑，咸香可口，营养也极丰富，是休闲时最好的佐餐。
一嘟噜一嘟噜的新花生，从土里拔出来，带着泥土的芬芳，接受阳光的暴晒、口齿的亲吻。花生生食、熟食都可，煮、炸皆宜。入秋以来，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卖盐水花生的摊点，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新花生的另一种吃法是烤着吃，在炉子盖的四周摆满一圈花生，不时翻动，待花生壳微黑之时，拿起滚烫的一颗，在两掌心间兜来兜去，却舍不得放手，急急剥开，“噗”地喷出一股热气，顿时清香四溢。
一疙瘩一疙瘩的红薯从地里刨出来，红得让人欢喜。挑上几个大小适宜的，放在蒸笼上蒸，热气一上来，香甜味儿便满屋子乱跑。揭开锅盖，用筷子扎一扎，能扎透即是熟了，趁热拿一个在掌心，剥了皮，口水就被勾引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烫、面、甜、香，像极了野生板栗的口感，须得趁热吃，越烫越好吃。
最妙的是，红薯秧子也是一宝。刨了红薯后，扯掉的秧子被会吃的主妇摘了叶和梗，焯后用蒜泥凉拌，尤其清脆爽口，对厌倦了大鱼大肉的人来说，不啻于美食里的一股清流。也可以只要叶子，将叶子洗净沥干，拌少许面粉、葱花、蒜瓣，做蒸菜，会是另一番滋味。以前农家最简朴的吃法，如今也登上了饭店的大雅之堂，成为一道受人欢迎的菜肴了。或者去掉叶子，只留下红薯梗，做红薯梗炒肉丝，鲜香美味，和拳菜有一拼。
九月里，这些鲜味儿滋养着身体乃至灵魂，让我们在丰盈的岁月里，活得充实自在，安然喜乐。
人文拾贝
浓华巧沾九月霜
□庄小艳
我是诗词爱好者，为了培养孩子们对古诗词的兴趣，前不久，我和两个孩子一起报名参加了“白云山杯”首届书香洛阳·河洛诗词大会。借着这次机会，我们一起背诵了大量唐诗宋词，尤其是关于秋天的诗词，受益匪浅。
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诗词读得多了，我和孩子们经常动不动就诗词相见，斗诗论输赢。
近日，我带着孩子们到郊外赏秋。看到一大片火红的枫树林，19岁的大儿子即兴作诗：“金风十月秋已极，万里霜枫血染齐。群山似火非因烧，红叶如花春梦迷。”
13岁的小儿子也不甘示弱，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酝酿着自己的诗。走到一片柿树林时，小儿子的诗成了：“朱颜不并百花丛，星星点点挂秋空。耻与梅林竞霜雪，粒粒丹砂堕西风。”
在两个儿子的催促下，我也不得不作诗一首《北邙之秋》：“秋来金蕊泛流霞，彻夜繁霜湿露华。最是邙山遍地菊，直教西风不敢刮。”
两个孩子觉得还不过瘾，大儿子提出下一轮咏菊花，我和小儿子都爽快地答应了。大儿子率先作菊花诗：“浓华巧沾九月霜，湿红艳粉斗秋光。不畏西风催世换，月到重阳更幽香。”
大儿子话音未落，小儿子脱口而出：“西风冷雨坠繁霜，散尽琼花万里香，竟有黄龙飞天外，艳冠六合与八荒。”
我当然不能扫兴，指着村道旁种植的菊花，吟出了一首五言诗：“细叶叠碎黄，独开照秋光。竟将倾城色，迤逦村道旁。疾风催劲舞，裙袂著新霜。独立送归雁，天地雨茫茫。”
作诗你来我往，互不服气，下一轮加大了难度，作词。
仍然从大儿子开始，他思维最敏捷：“北风吹，西风吹，吹彻菊花绣成堆，归雁正南飞。山正寒，水正瘦，光阴似箭人依旧，独立微雨后。”
大儿子的《长相思》作完，小儿子的《山花子》有了：“闲来尚思春光好，不觉梧叶秋已老，四野疾风吹急雨，更萧条。花开花落年年新，云鬓朱颜岁岁老，人生百年终作古，任无聊。”
我决定作个高难度的，给孩子们留下进步空间。我带他们登上山顶的一座亭楼，作了一首《高阳台》：“流光碎影，韶华蹉跎，又是烟雨重阳。天风怒号，难阻登楼隅望。玉树涂丹炫彩染，看飞雁，直奔归程。空徘徊，清霜醉美，江山万里同，大河滚滚逝水忙。独自莫凭栏，余恨茫茫。潇潇暮雨，菊花一地黄。人间久别不成悲，任西风，吹彻乱红。抬望眼，穿云破雾，与谁相逢。”
俩儿子大呼：“服了老妈，今天回去，我们要再挑灯火背诗词。”
我乡我土
亦收亦藏九月忙
□布衣
农历九月，冉冉岁将宴。看乡野，荷败千池，棉白万顷，寒意一层一层包抄过来。离那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冬天，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这时候，大田的作物带着成熟的饱满，浩浩荡荡地向农家小院迁徙。苦寂的冬天，它们将怀着感恩的心，贴近农人的烟火日子，去调配生活的滋味。
继玉米之后进入院子的是红薯疙瘩。它们愣头愣脑，脸庞憋得乌紫，好像脾气很怪的样子。进家的红薯首先要经历一次“选秀”。个大完整、体态匀称、没有疤瘌的率先胜出，它们用作下窖冬藏，被小心翼翼地码放在恒温的地窖之中，像住着星级宾馆一样安逸。
那些个受伤的、面相差的，嚓嚓嚓切成红薯片，由小孩儿负责摆放在麦田里晾晒，晒成红薯干，红薯干再磨成面，才能做出饸饹丝。另一些剥光洗净，经过磨碎、过滤、挤压、晾晒制成淀粉。红薯淀粉在春节大剧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呢！粉条、扁垛、丸子，那可是给肉也不换的乡间美味。
拾掇着红薯，头脑里还惦记着菜园子里的萝卜们。胡萝卜白萝卜，穿红戴绿一脸喜色。
瞅个空挑箩筐下地，吭哧吭哧一会儿就把萝卜拔出来了。吱呀吱呀扁担晃着，前面是大个青头白萝卜，后面是窈窕粉面的胡萝卜，呼呼悠悠就进了门。好萝卜要挖坑冬藏，上面敷上草垫子。好了，暖暖地过冬吧！
农妇们把生活拼出了创意。好萝卜贮藏越冬，余下那些干瘪的小矬子，扔了实在可惜，洗净切成条，配上大辣椒、芥菜丁，端到村子里，石碾悠悠转起来，拧成碎泥，红、绿、黄，色彩杂糅，煞是好看。加盐，加醋，加花椒、麻油。啧啧，这个佐餐什锦小菜，清爽朴素，其鲜美味儿，相当讨人喜欢。
露结为霜，空气肃然，阳光薄脆。忽然眼前一亮堂，红彤彤的柿子燃烧在枝头上，勾得心毛毛糙糙的。拿个铁钩卸柿子，上树连钩带捅，下面张个布单接着，一会儿就是一袋子。最后，树梢上按惯例都要留下几个。老人说，这是给鸟儿们留的。
娇俏玲珑的柿子，模样可爱，内心甜蜜而美好。切柿瓣，旋柿饼，一枚一枚柿子在手下或皮肉分离，或分为四瓣，摊在高粱箔子上，任西风猎猎吹，风干水分。收进陶罐再捂一捂，糖分就满满地攒起来了。吃一口，那甜，一直甜到了心窝里。它们是乡间珍贵的休闲小吃呢！
白云深陋巷，断雁叫西风。漫长的冬天，脚跟脚就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