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贞富
“犬卧宅阶知地暖，鹊登梅萼报春新。”农历戊戌年春节正向我们走来，狗年谈狗，话题多多。我们就从上古的狗文化开始谈起吧。
五帝时期犬崇拜
狗，又称犬，是最早被人类驯化的动物之一，犬的驯化在我国约有一万年的历史。自人类从事狩猎和采集时起，犬就开始和人类朝夕相处了。在与犬相处的漫长岁月里，人们熟悉了犬的生理特性，认为犬是有灵性的动物，有些部族甚至尊奉犬为图腾。因此，犬已不是普通的动物，它积淀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导致了诸多与之相关的文化现象的形成。
五帝时代是华夏文明正源生成的时代。五帝指黄帝、颛顼（zhuān xū）、帝喾（kù）、尧、舜，其活动中心在河洛地区。《淮南子》说，黄帝时代，六畜兴旺、五谷丰登，“鄙旅之人相让以财，狗、彘吐粟于路而无忿争之心”。《山海经》云：“黄帝生苗龙，苗龙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有牝牡，是为犬戎。”郭璞注曰：“犬戎，黄帝之玄孙。”这说明，以犬为氏族图腾的犬戎，也起源于黄帝部族。
《后汉书·南蛮传》说，帝喾时代，与犬戎发生了战争，帝喾几次率军征伐，总是大败而归。帝喾许诺，谁能斩杀犬戎首领，就将小女嫁给他。有一个叫盘瓠（hù）的犬，斩杀了犬戎首领，并化为人形，帝喾就按照诺言，嫁女于他。
帝喾是黄帝的曾孙。帝喾的都城，在偃师市城关镇高庄村。《水经注》说：“亳，本帝喾之墟，在禹贡豫州河洛之间。”《通典》说：“偃师，帝喾所都，亦古亳邑也。”盘瓠的故事也发生在这里。
盘瓠带着公主登上南山（今万安山到栾川一带），山上草木茂盛。于是公主就脱去华贵的宫廷服装，穿上了便于干活的衣服，跟随着盘瓠登高山进深谷，最后在石洞中安居了下来。他们生了多个子女，和南山的土著居民形成新的部族，即蛮夷。后来，蛮夷逐渐南迁，形成多个部族。《后汉书·南蛮传》的这个记载，反映了蛮夷各部的犬崇拜。
礼乐文明说犬祭
华夏文明是礼乐文明，而祭祀文化是礼乐文明的核心。人们认为犬有灵性，能够通神，故上古祭祀多用犬。
周代建都洛邑（洛阳），专门设有“犬人”一职，这是由25人组成的机构，其职责为“凡祭祀共犬牲”。《周礼》中亦规定，王出行要有“拔祭”，即用犬祭车和道路，这样就可保周王旅途平安。《周礼》还记载： “大祭祀丰犬牲。”意思是，大型祭祀要用很多犬。犬祭的目的在于祈求降福降祉，以期消灾弭祸，禳除疫疾鬼魅。《礼记》说：“大夫不坐羊，士不坐犬。”郑玄注曰：“古来杀牲，食其肉，坐其皮，不坐犬羊，是不无故杀之。”意思是周代时，除祭祀等重大活动外，不能随便杀犬、羊来吃，以保证其繁殖。
与犬祭相关的是犬殉，即以犬殉葬。犬殉的目的是借犬除魔降妖，保护墓主。
十多年前，在洛阳市东周王城遗址区发现了举世震惊的东周天子驾六车马坑。它的发掘，解决了自汉代以来关于夏商周三代“天子驾六马”还是“天子驾四马”的争论。不过，车马坑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其中七只殉狗。
这个车马坑中有七只狗，其中六只出现在最北面的马车车轮下。专家们分析，这些狗是被绑缚在车上活埋的。填土时，惊恐万状的小狗们纷纷躲藏在车轮下。而只有一只小狗的位置十分奇特，它出现在马坑的半中腰，伴随它的是一块卵石。也就是说，这只小狗当时挣脱了绳索向坑外爬，被人用一块卵石击中头部，结束了它的生命。厚厚的黄土掩埋了这一切，托举着这个小生命悬停在马坑的边缘。
现在争论的是，这七只殉狗究竟是什么犬？周代的犬，分为三种，即田犬、吠犬、食犬。田犬，是田猎所用；吠犬，守卫宅舍，看家所用；食犬，充庖厨之用。因为犬殉的目的，是为了守卫陵墓，这与守卫宅舍是一个道理，因此它们为吠犬的可能性较大。
周宣解梦说刍狗
东周时，老子在洛邑写的《道德经》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tuó 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意思是说，天地是无私的，它没有偏颇，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也是无私的，也同样像对待刍狗那样对待百姓，任凭人们自作自息。天地之间，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吗？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政令繁多反而更加使人困惑，更行不通，不如保持虚静。
这里说的刍狗，是古代祭祀时用草扎成的狗。在周代，天子、贵族祭祀用狗，而普通百姓则用刍狗。《庄子》说：“当刍狗还没有用于祭祀时，用竹制的箱笼来装着，用绣有图纹的饰物来披着，祭祀主持人斋戒后迎送着。等到它已用于祭祀后，路人踩踏它的头颅和脊背，拾草的人捡回去用于烧火煮饭罢了。”
关于刍狗，《三国志·魏书·方技传》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乐安（今山东高苑西北）人周宣，擅长解梦，后来到了都城洛阳，给魏文帝曹丕解梦很灵验，被任命为中郎。
有一天下朝后，有一位官员问周宣：“我昨夜梦见一只刍狗，这是什么征兆？”周宣说：“您要得到美味佳肴了。”不久，这位官员出去办事，果然遇上一顿美餐。
过些日子，这位官员又问周宣：“我昨夜又梦见刍狗，是什么意思？”周宣说：“您恐怕要从车上掉下来，折断脚脖子，应当小心。”不久，果然应验。
又过些日子，这人又问周宣：“我昨夜又梦见刍狗，是什么原因？”周宣说：“您家要失火，应小心保护。”不久此人家中果然着火。
后来这人对周宣说：“我原来所说的梦，都不是梦，不过想试试您的占术，为什么都灵验了呢？”周宣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有所思，必有所言，所以和真梦差不多。”他又问周宣：“我说三次梦见刍狗，为什么每次占卜不同？”周宣说：“刍狗是祭神之物，所以您第一次梦见它，会得到好吃的。祭祀完了以后，刍狗要被车辗压，所以您会从车上掉下来摔断脚。刍狗被辗压后，一定会有人当作柴烧，所以您最后一个梦与失火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