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东莞的老舅家，碗把我弄得目瞪口呆。

土生土长在中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打小吃饭用的都是白大碗，那时家庭人口普遍较多，厨房的白碗一摞一摞的。

中原乡下人吃饭随意，端着大海碗往自家大门口一蹲，面前地下放一只碗，手里端一只碗，萝卜豆腐粉条、榆钱槐花蒸菜、酱豆面酱豆糁，吃饭装菜都是一只碗。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才在堂屋正当门将小桌子一拉，摆开七碟子八碗的排场。

我们村庄坐落位置较特殊，大街一面村舍，一面临河，乡亲们喜欢面向宽阔的河道吃饭。更特殊的是我们王家巷子的巷子口正对河边一棵大槐树，夏天树荫密，无论有没自然风，顺河风总习习不断，树下着实凉快。逢饭点人一大片，大碗也一大片。你家炒了青菜，我家炖了冬瓜，他家炸了黄鱼，这个端着大碗叫大家尝尝，那个捧着大碗让爷们儿试试，一圈人品下来，大碗里还剩半碗。

地下蹲着的，小板凳上坐着的，黑压压一片。乡亲们在大碗阵里说家长里短，谈庄稼收成，道人情世故。

大碗装食物多。一碗汤，一碗菜，再加两个馒头，甚至一碗捞面条，饱了！

小碗就不行，少年初次去老舅家吃饭，看到那小碗，看到碗里那点饭，顿时让我一头雾水，端不敢端，吃不敢吃，直怀疑舅舅家没粮食，或成心不让外甥吃饱饭。

跟表哥出去吃饭，在座的除表哥外都是外人。落座一阵寒暄，我一瞅眼前彻底晕菜。桌上每人面前摆着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放着一只小碗，小碗里放着小勺子，旁边躺着筷子。

吃了十多年的饭，一只大碗，一双筷子搞定。端着大碗家里河边乱窜，哪儿舒服去哪儿。这菜没上来叮里咣当弄一桌子这玩意儿，我思忖半天愣没整明白，心里那个忐忑，生怕掂错家伙闹出笑话。

吃饭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人不动餐具咱不动，别人一动碗筷咱慌忙抄家伙，并附和着大家说吃吃吃。饭吃完了，眼珠子瞪得生疼，直顾滴溜溜盯着别人了，一桌子山珍海味也没品出啥滋味儿。这好好一顿饭每人弄个大碗一盛，稀里呼噜一顿海吃多带劲儿，搞如此复杂也够作精了。

在南方待过一段时期回北方，下车坐在烩面桌前，望着一大碗烩面又转不过神儿了。都说人是环境的产物，看着眼前比我脸还大的海碗，这话我还真有点信。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地域造就不同文化属性，大碗小碗都是饮食多样化的组成部分。大碗吃饭荡气回肠，小碗吃饭滋养性情。但我还是喜欢端着大碗蹲在大槐树下，手里地上大碗星罗棋布，乡情亲情饭香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