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底的一天,我们去林芝尼洋河畔的藏胞家做客。细雨中,车辆行驶在林拉高速公路上,金色的油菜花,碧绿的青稞田,安闲的牦牛,沿河而居的美丽村落……河谷转着身子,给我们展现着“雪域江南”看不够的风景。
我们要去的是门仲村。这是一个由藏族和门巴族组成的小村子,村民们原来居住在深山里,出山要靠绝壁上的羊肠小道、钢索吊桥和细如游丝的溜索。如今,他们和很多村子一起搬迁到了尼洋河边。
“扎西德勒!”车一停好,一名身着藏服的美丽女子站在车门口,热情地向每一位客人献上洁白的哈达。我们赶紧双手接过,用刚学的藏语回礼:“扎西德勒——秀!”
她叫卓玛,30多岁,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村中把受过高中以上教育的18名年轻人组织起来,培训成“文化使者”,以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卓玛邀请我们去她家。村里有38户人家,家家住的都是藏族风格的二层楼。庭院前,五彩的格桑花在风中欢欣舞蹈。
客厅里,实木茶几上摆着精美的银碗、银壶。银盆里盛着糌粑、菊花茶和三七、天麻等藏药。靠墙竖着实木壁柜,花纹精美,泛着亮光。整个客厅就像一个藏家文化展览馆,我们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每人面前摆放着一只银碗,卓玛提着壶,在每只银碗里斟上酥油茶,醇浓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卓玛说,这些酥油茶是阿妈做的。每天天不亮,阿妈就要花两个小时翻到后山挤牛奶,再花两个小时细细地熬制酥油茶。她要把藏家最真诚的情意献给帮助他们的各族亲人。
感动于藏族阿妈拉的心意,我们举起银碗,细细品味,香、咸、甜、滑,特有的奶香味从胃里一直温暖到心里。
卓玛家是个大家庭,有14口人,波拉(爷爷)93岁,莫拉(奶奶)90岁。兄弟姐妹成了家,也都在一起住。“楼上有11间房,楼下有两大间房,是国家援建的。妈妈常说,她做梦也没想到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卓玛还记得,小时候在深山里,住的是旧木板房,冬天的风总能从缝里挤进来,冷啊。和家人出去放牧时,她常将冻麻的脚丫和手伸进新鲜的牛粪里去暖。她的手脚小时候一直生冻疮。
卓玛说,壁柜、茶几及银器,都是爷爷、爸爸、丈夫和兄弟们亲手做的,她的先祖曾参与修建布达拉宫。爷爷年轻时给贵族做工,经常被毒打。他们世代属于“强巴”,即做手艺的奴隶。爷爷常常抚摸着壁柜说,做梦也没有想到,能给自家做这么好的家具!“所以,我们‘强巴’最感谢共产党!”我们热烈鼓掌,为他们的新生活,为他们发自肺腑的心声。
卓玛的父亲5月去大昭寺朝拜了。跨过大门,就把手举过头顶,匍匐在地。去大昭寺,要三四个月。前两天打电话,说已经翻过4700米的米拉山了。“过去去朝拜,是渴望佛祖降下吉祥。现在去朝拜,是感恩新生活,是祈祷幸福的日子千年万年长!”
卓玛的妈妈在楼上,忙完家事,就在佛堂磕长头,祝福丈夫平安到达,早日归来。男人们都去工作了,或做银器、木器,或挖冬虫夏草。卓玛的姐姐在菜园里摘菜。和自信开朗的卓玛完全不同,她默默做事,笑容纯朴羞涩。姐姐没有上过学,也不会说汉语。
卓玛比姐姐幸运,她在四川援藏干部的帮助下,上了大学,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参加了工作。旅游旺季,她主动回村当了不要报酬的“文化使者”。
卓玛的小儿子,三岁了,扒着客厅的门,探出半个身子,大眼骨碌碌地转着,笑。卓玛说,现在的小孩儿可享福了,坐上车就可以到几公里外的乡镇寄宿小学。十二年义务教育,管吃管住,免各种费用。
在门仲村散步,格桑花、大丽花、百日菊、万寿菊……姹紫嫣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整个村子就像是一个偌大的花园。雨霁日出,阳光越过云层,洒下万点金光,映在家家门前飘扬的五星红旗上。游客一车一车地来,走进藏胞的家里品酥油茶,学习藏文化,走进银器店,挑选精美的纪念品。
“格桑花儿开,浪漫染云彩,花蕊捧着心,花瓣牵着爱。雪域高原像一幅五彩的画啊,寻芳的使者情窦开……”要告别门仲村了,村中的文化中心传来深情的歌声。依依回望,每一座红房子都像盛开的格桑花,而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正是那亭亭玉立的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