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家家吃鱼,讨“年年有余”的彩头。小时候,我家年年有“鱼”的鱼,专指带鱼。作为世代生活在北方内陆城市的家庭,我家平时极少吃鱼,但过年一定会买几条带鱼。
每年大年二十九的上午,我妈和我爸都是忙着“搁锅”,就是炉子上支起油锅,炸,炸丸子、炸麻花、炸酥肉,当然,还炸带鱼。清理干净的带鱼,切段,用盐、葱丝、姜丝腌一会儿,裹上淀粉,下热油锅,炸至金黄,捞出。刚炸好的带鱼,外酥里嫩,焦香和鱼香“兵合一处”,直杀口鼻,任谁也抵挡不住。我总忍不住捏起两块儿,先尝为快。
过年那几天,家里每天中午的饭桌上,都有一盘烩带鱼。葱蒜爆油,加一碗水,把几块炸带鱼倒进去,“咕嘟”一会儿即可。烩带鱼,除了有鱼的鲜香,又多了葱油香,是我爸最爱的下酒菜。
我一直以为,带鱼只有一种吃法,炸之烩之。结识许多外省朋友之后,方知带鱼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烹饪方法。
舟山人,最爱吃清蒸带鱼。带鱼段表面打花刀,摆盘中,每段盖一片姜,上锅蒸十分钟。出锅前,浇一勺蒸鱼豉油。清蒸带鱼,原汁原味,清爽鲜嫩,但要选用新鲜带鱼,才最美味,也只有带鱼原产地的舟山人才有口福享用。
带鱼豆腐汤,是舟山人冬天的“宠汤”。带鱼段煎至两面微黄,加开水,丢几块嫩豆腐,小火慢炖,至汤色奶白,最后撒一把碧绿的葱花点睛。海边的冬天,潮湿阴冷。一锅青青白白、香气腾腾的鱼汤端上桌,晚归人深深地喝一大口,暖香从舌尖流到心尖,一天的寒冷和疲惫,消散得无影无踪。
在温州,有一道人人爱吃的特色下饭小菜——白淡生。一指长的幼带鱼加盐、红酒曲、晒干的白萝卜丝,入陶罐腌制。三个月后,红彤彤、黏糊糊的白淡生闪亮登场。外地人称之为“黑暗料理”,温州人则说它是人间美味,夹一筷子,就能下一碗米饭。
糟带鱼,是上海人最爱的消夏开胃小菜。带鱼段煎至两面金黄,码入盘中,倒入糟卤,放入冰箱冷藏,一天就可食。炎炎夏日,下班回家,一盘糟带鱼,一瓶老黄酒,小夫妻对坐,在撩人的卤香、鱼香和酒香中闲聊。万家灯火时,人已微醺……醉里吴音相媚好。
这些年,我试着做过清蒸带鱼、带鱼汤,也尝过邻居上海阿姨送的糟带鱼、腌带鱼,均不合口味。我最爱的,还是从小吃到大的烩炸带鱼——刻在记忆里的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