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盼年,其实与食物有关。那时候农村最好的食物就是饺子,再就是年糕,这些食物,只有在过年时才可以吃到。春节期间吃的是素馅饺子,豆腐粉条菠菜白菜。为什么要吃素馅饺子呢?老人说是因为神不能吃荤,实际上是肉贵且很难买到,而豆腐粉条之类比较便宜而且也容易买到。
一进腊月,节日就比较多了。首先是腊八,要喝腊八粥,凑够七种粮食加上大枣。这个粥非常稠,要熬很长时间,要一边熬一边搅动,否则就煳了锅底。大枣是珍贵的东西,锅里放进几颗枣,母亲是有数的。我们兄弟们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手中的勺子,母亲就说:不用看,勺子有眼。
——莫言《小时候的年》
除夕这天一大早,父亲早早地拉开家门,让呼啸的北风倒灌进来,把贴在柱头、门枋的春联吹得哗哗地响。我揣着几粒偷拆下来的鞭炮,挂着两条鼻涕奔跑在冷硬了的土地上。很快,村头村尾便响起零星的鞭炮声。玩累了,我们就站在山头朝自己的屋檐望去,那里有一柱比平时要油腻一百倍的炊烟腾空而起,好像它就是我们放心玩耍的理由。我们在玩,父母在那一柱炊烟下弄吃的。虽然我家才三口人,但父母要做够二十来人的饭菜,以备亲戚串门时吃喝。
——东西《春节,曾经的生活样板》
年是最具仪式感的节日,不同地域,年俗或许有别,但就传承之久、影响之深、仪式之繁,不会有太大差异。我生于坝上,仪式自然有着塞外之风,腊八吃粥,腊月二十三送灶王上天,二十六扫新屋,二十九贴对联,年三十接祖宗,初一拜大年,初二、初三走亲戚,初五送穷土,元宵赏灯。酒肉穿肠,并非简单的消化分解,还关涉众生的活法和讲究。尘渺烟起,宇浩云流,虚实互生互长。
——胡学文《拴在年上的记忆》
故乡的腊月天里充满了年味儿。年的盛典是故乡人用脚力和体力走过来的,就算是一年辛苦,左转右转了一年,年近了,该磨豆腐,该杀猪,该宰羊,丝毫不敢含糊。村庄被年味儿罩得雾气弥漫,这样的热闹是时刻与别人的生活紧密连在一起的热闹,每家每户都把年看得很重,周而复始的热闹,是稼穑父母春播冬藏的盛大典礼,也是人生五味甘苦的春华秋实。
——葛水平《最隆重的节日——年》
(摘自《印象春节:文学大家谈中国传统节日》,据《文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