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

　　

　　□付树生

　　4月18日 ，洛阳市在老城的丽京门前将举办“班超出使西域大典大型文化活动”，以这种形式来纪念班超，在洛阳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虽然班超一行当年的出发地并不在这明代才有的丽京门，但举办这一盛典，对今天的人们来说，其现实意义远大于当年的历史真实。

　　班超是个怎样的人？人们凭什么要以“大典”的形式纪念他？许多人并不完全清楚。但若提起著名的《汉书》，知道班超是作者班固的弟弟，人们就会生出些许的亲切，而大家熟知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和“投笔从戎”的成语典故，也出自于他。

　　平生怀仗剑 投笔事戎轩

　　班超首先是一个胸怀大志、图谋建功的爱国者。班超（公元32年～102年），东汉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字仲升。他的父亲班彪、哥哥班固、妹妹班昭，都是很有成就的史学家。班超正是生活在这样一个被人们誉为“班史”的家庭。然而班超对历史的贡献，不在于承父兄之业，而是他威扬西域，扫除匈奴势力，重开丝绸之路的丰功伟业。

　　西汉末年至新莽时期，曾纳入中国版图的西域（今甘肃敦煌以西至新疆全区）分裂成55国，匈奴乘虚而入，控制了这一地区，著名的丝绸之路由此中断。东汉王朝失去了玉门关、阳关以西大片国土，被迫中断了与西域和中亚各国的交往联系。东汉始建初，国力羸弱，无暇西顾。到明帝永平末时，日益强大的帝国已积累了足够的力量，明帝“欲遵武帝故事，击匈奴，通西域”，班超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走上了历史舞台。

　　公元62年，31岁的班超随母亲和哥哥班固来到洛阳。当时父亲已死多年，家境贫寒，他只得靠给官府抄书维持生活。这差事枯燥、劳苦且薪低。一天，“为人有大志”的他在得知匈奴犯边的消息后，把笔一扔，发出誓言，要像西汉张骞、傅介子那样，建功西域，以图封侯，报效国家，言身为大丈夫，“安能久事笔砚间乎”？同事笑其狂，他反唇相讥：“小子安知壮士志哉！”

　　机会终于来了。汉明帝永平十五年（公元72年），班超跟随同乡、奉车都尉窦固离开洛阳，出击匈奴，于当年冬天到达凉州（今甘肃清水县北），开始了他“平生怀仗剑，投笔事戎轩”的战斗生涯。这时他已41岁，过了不惑之年。

　　建功西域 重开丝绸之路

　　班超是一个指挥得当、善出奇招的军事家。他首次立功，是在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以假司马（代理司马）的身份，在窦固大军出酒泉塞时，率偏师（别于主力的部分军队）击伊吾（今新疆哈密），与匈奴大战于蒲类海（今新疆巴里坤湖），“多斩首虏而还”。窦固非常赏识他的勇敢与才能，又让他挑起了出使西域的重担，其目的是要联络、说服西域各属国（附汉并向汉纳贡的边地民族政权）君长摆脱匈奴控制而再次依附汉朝，重新开通丝绸之路，恢复中西交流。这次班超未带军队，只率吏士36人为随从。出使者，非出战也。这本应是一次和平之旅、友好之旅，但在当时匈奴得势的情况下，这一出使必然要染上浓重的军事色彩，二者并重，方可完成使命。

　　班超首先来到地处丝绸之路南道的鄯善（今新疆若羌）。国王首鼠两端，在接待班超的同时也偷偷接待匈奴使团。这一伎俩很快被班超识破，他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气概，用激将、纵火、鸣鼓、夜袭相结合的手段，以仅有的36人，全歼匈奴使者130多人，迫使鄯善王归附汉朝。班超由此晋升为军司马。在于阗（今新疆和田），国王因受到匈奴使者监护，对班超甚为冷淡。有一当地巫师（该国信巫）诡称，天神已被于阗王接待汉使的行为激怒而欲降灾其国，要想免灾，只有杀掉班超的坐骑祭神。班超假意应允，让巫师单独来牵马。巫师至，班超将其杀死并以首级示于阗王。于阗王终于下决心，杀了匈奴监使而降汉。接着，班超又使疏勒（今新疆喀什）内附于汉。

　　公元75年，汉明帝卒。匈奴乘东汉国丧之机大举反攻，汉朝又陷于被动。班超在朝廷无援的不利日子里，采用攻守结合战术，硬是坚持5年之久，站稳了脚跟。公元80年和84年，汉章帝先后给班超增兵1800余人。班超以此作为基本力量，联合亲汉的诸国军队，开始了反击。公元87年，他采用分兵术来分散、调动敌人，以2.5万人破敌5万，拿下了莎车（今新疆莎车）。汉和帝永元二年（公元90年），他用坚壁清野的办法，以少胜多，击退了企图染指西域的大月氏（今阿富汗北）兵7万。公元91年，龟兹（今新疆库车）降，班超被任命为西域都护，这是东汉政府管理西域地区的最高军事行政长官。公元94年，班超以7 万人的绝对优势，攻下焉耆（今新疆焉耆）这一丝绸之路北道的大国。至此，他用22年时间使西域50余国全部归附于东汉，丝绸之路重新开启，中西交流又通畅无阻。公元95年，班超被封为定远侯，食邑千户，终于实现了“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的理想。

　　机智灵活 运筹深远

　　班超还是一个因势利导、机智灵活的外交家。公元74年，班超刚到疏勒时，疏勒王并非本国人，是亲匈奴的龟兹所立。该王无道，疏勒人皆怨恨之。班超顺应人心，设计将其抓获，改立疏勒人为王。兵不血刃地换王，疏勒“国人大悦”。当众人请杀那个被废的疏勒王时，班超力排众议，将其遣放回国，其目的是以情感人，以威服人。

　　公元84年，当班超第一次进攻莎车时，新疏勒王被莎车人贿买后反叛，班超回兵讨伐。因康居国（今中亚巴尔喀什湖至咸海一带）派兵支援叛军，班超久攻不下，遂也用同样手段，送给与康居王有着姻亲关系的大月氏王大量锦帛，让他劝说康居王退了兵。公元80年，朝廷给班超增兵后，他想乘机进攻龟兹。当时，乌孙国（今新疆伊犁河至天山一带）是个大国，有“控弦（能拉弓射箭）之士”10万。班超欲借助它的力量进攻龟兹，就上疏汉章帝，请朝廷“遣使招慰，与共合力”。皇帝接受了这一建议。班超又给乌孙的大小昆弥（王）以下官员送去锦帛，并使人护送乌孙使者回国。

　　丝绸之路重新开通后，班超最让人称道并永载史册的外交活动，是在公元97年派属吏甘英出使大秦（罗马帝国）。甘英一直走到条支国（今伊拉克）海滨，受阻后返回。甘英是中国首次到波斯湾地区的使节。这次远行虽然没有到达目的地，但他为开辟中西方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

　　班超也是一个审时度势、运筹深远的战略家。最能体现班超具有深邃战略眼光的，是他于公元80年给汉章帝的上疏。这时，他已在疏勒孤守5年，“胡夷情数，臣颇识之”。他首先全面分析了西域的形势，指出西域诸国并非铁板一块，它们受匈奴奴役，多数国家是“复愿归附”、“莫不向化”的，只要“与诸国联兵”，分而击之，分而治之，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接着，他提出了“以夷狄攻夷狄”

　　的战略方针，称此为“计之善者也”。以夷攻夷思想，不是班超首创，早在西汉初期，著名政论家晁错就说过“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但班超无疑是这一思想最成功的实践者。朝廷对班超的军力支援，加起来不超过2000人。以此区区之兵对芸芸之敌，取胜谈何容易！他正是不断地“与诸国联兵”，以夷攻夷，才终获成功。上疏中还确定了进攻重点，指出“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龟兹是丝绸之路北道人口、兵力最多的大国，在北道处于重要的战略地位，但也是东汉最主要的“麻烦制造者”，拿下它，是实施整个战略规划的关键所在。上疏的最后，他建议建立军事行动后勤保障基地，以“田地肥广，草牧饶衍”的疏勒、莎车为依托，这样“兵可不费中国（指中原内地）而粮食自足”。

　　在战略实施的具体步骤上，也可以看出班超过人的谋略。第一步，他选择了地处塔里木盆地以南的丝绸之路南道诸国。这里距匈奴中心地较远，便于行动的展开和迂回。第二步，他开拓巩固了以疏勒为中心的根据地。疏勒，地处丝绸之路南道与北道会合后的西端，由此向西可达中亚诸国，向东可达西域诸国直至中原腹地，战略地位之重要不言自明。第三步，集中疏勒根据地与南道的人力物力，在匈奴完全控制的塔里木盆地以北的丝路北道与匈奴展开最后决战，夺取全局的胜利。这种先易后难，先简后繁的攻防之略，彰显了他的卓越才华和过人胆识。

　　垂暮之年恋洛阳

　　班超还是一个不忘故土、老愈弥坚的恋乡人。班超在西域前后达30年。中国西部的苍野荒漠、烽堠边关，既是他立功的战场，也消损了他的健康。正如他的妹妹班昭所言，多年的“胸胁疾”，已将他折磨得“头发无黑，两手不仁，耳目不聪明，扶杖乃能行”。班超不是洛阳人，但在洛阳生活的11年中，东汉帝都的巍峨壮丽、繁华富庶，给他留下了太多太深的记忆，洛阳，已成了他的第二故乡。公元100年，已经69岁的班超给和帝上疏，表明了自己落叶归根之情，还留下了这段至今仍令人感慨不已的文字：“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1200年后，元朝一个叫张可久的散曲作家，据此写了一首有名的小令《卖花声·怀古》：“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不过，张可久把班超盼归与项羽别姬及曹操遭败并列在一起，实在有失公允。班超并没有“空老”玉门关，而是于汉和帝永元十四年（公元102年）八月回到了洛阳。遂拜为射声校尉（是掌宿卫兵、地位亲要的职务）。可惜的是，只过了一个月，班超病情加重，驾鹤西去，终年71岁。

　　英雄不忘家乡，家乡的人们自然也不会忘记他。1900年后的今天，洛阳人民以盛典的形式，隆重纪念这位厥功甚伟的英雄。这一活动，对人们了解班超、学习班超、提高古都洛阳的知名度，乃至把洛阳作为丝绸之路东方起点之一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都是强劲的推动。我们期待着这一展示班超风采和再现“明章时期”东汉帝国辉煌的盛典的到来。

　　本文开头说过，班超西行的出发地不在老城丽京门，那又在哪里呢？在距老城东15公里处的汉魏洛阳故城遗址内。偌大的遗址上，昔日壮丽的宫阙早湮没为田野，雄伟的城郭也破败为残垣，听不见战马嘶鸣，看不见旌旗拂天。问悠悠洛水、绵绵邙山，到哪里去寻找那座见证了班超开始万里之行的城门？             （插图 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