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在古人眼里是比春节还热闹的节日,因为除了吃元宵外,还有一项重要活动——观灯。观灯,既是家家户户制灯艺术的大展示,也是文人骚客的一次大聚会。文人观灯,不可无诗,所以,元宵节又是诗人创作的高峰。元宵节,是灯的海洋,也是诗的海洋。
隋炀帝来了。他的元宵诗其实写得也不错:“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正月十五日于通衢建灯夜州南楼》)可是一遇到薛道衡,他就心虚。才子薛道衡每次都在诗上压他一头,就是元宵诗也不例外:“万方皆集会,百戏尽来前……竟夕鱼负灯,彻夜龙衔烛。”(《和许给事善心戏场转韵诗》)后来,隋炀帝到底找了个理由把薛道衡杀了,嘴里还恨恨地说:看你还能不能再吟“空梁落燕泥”!
苏味道来了。他官当得不怎么样,凡事都阿谀奉迎,自称凡事模棱两端即可,故时人称为“苏模棱”,可他的元宵诗堪称一绝:“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正月十五夜》)看来,他和李白一样,适合写诗,不适合从政。
卢照邻来了。他是“初唐四杰”之一,文名极盛。一年元宵节,他与王勃、杨炯和骆宾王同去观灯,口占四句:“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十五夜观灯》)寥寥数语,描述了元宵节燃灯的盛况。一语既出,众人大声叫好,一向极自负的杨、王、骆,也甘拜下风,自忖难超卢诗,当晚无诗。
“爱情诗人”李商隐来了。不知是否又收获了新的爱情,他特别兴奋,诗便冲口而出:“月色灯光满帝城,香车宝辇溢通衢。”
东坡居士也来了。这时他正在杭州太守任上,带着妻妾仆从,心情舒畅:苏堤修得不错,老百姓安居乐业,他自己也研制成功了“东坡肉”,所以,词就自然从心中流出:“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
观灯并非只是青少年的专利,老人也不甘落后,宋词人刘辰翁也扶杖出门来凑热闹,还老夫聊发少年狂,写词一首:“年少总看灯,老来犹故情。便无灯,也自盈盈。”
明代大才子唐伯虎生性爱热闹,自然不会错过在元宵节显示才华的机会,有《元宵》诗曰:“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把元宵赏灯的情景描绘得绘声绘色,令人神往。
诗家公论,元宵诗词中,以辛弃疾写得最好,《青玉案·元夕》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想不到金戈铁马的将军、豪放派的鼻祖,也能把元宵观灯写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灯有种种,人有不同,都是观灯人,心境却各异。北宋欧阳修悲戚成诗:“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人家都在欢天喜地,他却触灯生情,犯起了“相思病”。
清诗人丘逢甲也曾在元宵节写《元夕无月》的绝句:“满城灯市荡春烟,宝月沉沉隔海天。看到六鳌仙有泪,神山沦没已三年。”由鳌形彩灯想到宝岛已沦落三年,不禁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元宵节吃的习俗传下来了,玩的习俗传下来了,写诗的习俗却湮没了,多少使人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