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里静悄悄的。一场调解在无声中进行。这是一起离婚案，当事双方都是聋哑人。法官不懂手语，一时又找不着哑语老师，法官想到了笔谈，幸好两个当事人都识字。　　

　　法官拿出纸、笔。女的迫不及待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我要离婚！后边一连三个惊叹号，以示决心。男的一看，摇摇头，在边上也写了三个字，我同意。两个人都要离婚，事情似乎不难解决。　　

　　法官写，结婚几年了？男的写8年。女的拿起笔，在8字上打了个叉，10年。看到法官有些疑惑，女的又写，我们领结婚证10年了，办仪式8年！　　

　　法官笑了笑，继续写，有孩子吗？　　

　　女的写，有个儿子，7岁了，刚上小学一年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法官，我儿子很可爱。　　

　　法官笑笑，那儿子准备跟谁？女的毫不犹豫地写，跟我。男的夺过笔，重重地写，儿子跟我！这次，男的在后边加了三个惊叹号。

　　女的急了，先是对着男的比划了一番，然后从男的手中抢过笔，急急地写，儿子一定要跟我，他从小就跟我，他离不开我！　

　　法官心中有数了，看来儿子是焦点。法官重新拿起一张白纸写，你们的儿子长得像谁？女的看看男的，男的瞅瞅女的，似乎都有点茫然。离婚跟儿子长得像谁，有关系吗？　　

　　男的写，像她。女的写，不对，像他。

　　法官看看他，又看看她，到底像谁啊？男的写，儿子眼睛长得像她。女的写，儿子鼻子跟他的一模一样。男的写，儿子脾气像她，也是个急性子。女的写，还好意思说，你比我和儿子的性子更急。　　

　　法官拿起笔，儿子跟你们俩谁亲？女的写，当然是我了，他的吃穿都是我照顾的。男的写，儿子跟我更亲，儿子特崇拜我。写完，男的脸不觉红了。　　

　　女的写，哼，我都不知道儿子怎么会喜欢你，你不就是每天早上带他爬爬山吗？小时候还到处扛着他跑。他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他准备的？把他带这么大，容易吗？女的眼圈忽然有点红，放下笔，转过身，偷偷抹了抹眼角。　　

　　稍等片刻，女的又写，他很少跟我交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哪怕是跟我吵吵架。法官看看女的，不知道他们怎么吵架。男的写，在外忙一天，累得要命，手都懒得抬，交流什么？法官写，那也不能冷淡了妻子啊！　　

　　男的、女的、法官，三个人在纸上你写一句，我写一句。笔在三个人的手中传递。最后，法官写一句话给男的，如果儿子跟你，他就不能跟妈妈在一起了。又写了一句话给女的，如果儿子跟你，他就不能跟爸爸在一起了。　　

　　两个人互相看看，忽然同时摇摇头。女的写，那我们不离了？男的笑笑，拿起笔，在后面加了个大大的惊叹号。　　

　　法官目送两人，对他们的背影说，走好啊！这是法庭里唯一一句有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