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观月,月上中天,蓝色的一缕飞云,遮掩了含羞的满月那半边清辉,月轮西行……我的心也沉静,思也飘忽,沿伊河一路追随而去,一直爬上琵琶峰之巅……
琵琶峰,一个美得令人眩晕的名字,因了那位“诗魔”美不胜收的诗篇,因了他的临别对于归宿的遴选,而作为一个文化的符号,传扬于天下。其实琵琶峰的得名,不独因为诗人喜欢琵琶,当你登高望远,只见山形酷似琵琶,白居易墓所在之丘为“琴箱”,其东南是长长的芳草墓道,四周是齐整的冬青,翠绿色的草地居中央,几根“琴弦”清晰可见。
今之学者、诗人,意欲追随“诗魔”性灵者,吟诵着他的吟诵,寻访着他的寻访,欣赏着他的——琵琶峰。
我曾经多次登过琵琶峰。
第一次是在洛水南岸求学时,那时懵懂稚拙,只知道所谓“白园”就是白乐天的墓地,全然不懂所谓“文化”为何物,见阶抬腿,逢泉净手,闻香识花,聆鸟欢歌,触滑石而坐,席碧草而卧,也曾徘徊于诗廊下,流连于墓碑前,但记得最多的是摊贩们精心布置的景区工艺品,还有用戏装吸引拍照的生意人。曾经被镜头定格的那一幕,最叫人惦念,我和好友,一人身着清廷宫女装温婉端庄,一人着穆桂英帅袍英姿飒爽,并肩站在琵琶峰下青谷边,如今看来很有点“关公战秦琼”之意,不禁嘴角浮起笑意一缕。
这些年也曾寻梦琵琶峰,但见小摊小贩不见了,当年的戏装生意也不存,景区进行了整修,所到之处,有乐音悠扬。循声搜寻,见那乐音皆是从伪装的石块状音箱中传出,使人顿起步步生莲之感,心内肃然,增添了一分对诗人的敬重。山行路转处,一段长廊名曰“松风”,旁一“听琴” 竹亭。松风亭听琴、品茗,那琴女凝神抚琴,时拢、时捻、时挑、时拨,其间韵味,同着袅袅的茶雾一并升腾,去体味白老那“一路凉风十八里,卧乘篮舆睡中归”的恬然安适。
想白老爱琴爱酒爱诗客,而今静卧这琵琶峰,沿途虽无美酒,但以茶代酒,琴声悠悠。延至墓前,常年有诗客文人登临探望,海外友人拜祭寻根,其间遍携美酒,浇奠墓前,想来诗人并不寂寞,生也翩然睡也安然了。
不远处是诗人曾捐资修建的香山寺,对面是佛教艺术宝库龙门石窟,诗人年轻时即已开始对佛教的信仰,从“家酿满瓶书满架,半移生计入香山”,到布施修缮香山寺,再到分藏《白氏文集》到四所寺院,可谓崇信佛教,终生不渝,老而弥笃。《醉吟先生墓志铭》概括曰:“外以儒行修其身,内以释教治其心,旁以山水风月、歌诗琴酒乐其志。”白居易,这位一千多年前的伟大诗人、虔诚的佛教徒,身体力行,实践了儒释兼济的人生,为后人留下三千八百多首诗文,晚年义修香山寺、开凿八节滩,最后如愿地长眠于其最钟情之香山寺侧之琵琶峰,如此人生际遇,怎不令人感佩?
听长者言,20世纪五六十年代,那琵琶峰仅是荒山一座,除峰顶有坟茔、有墓碑外,一任寂寥,而龙门石窟下,伊河岸边,乃是一条万人踏的路径,经常有拉煤车经过,中途歇脚时,车夫也曾试着去抱抱力士脚。文物的毁损,不可计数。如今大门整修,佛像前有栏杆维护,伊水微波,碧草绿柳,龙门桥上漫步着安闲的游人,景区内行进着观光的电瓶车,再不似前些年,机动车穿梭呼啸,周边胡搭乱建那般喧闹了。将清净留驻,喧嚣远引,这应该是对于大佛、对于诗人,也是对于游人最大的尊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