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把爬树叫上树,我小时候特别爱上树,母亲总是不明白,我的衣服扣子钉得再结实,还是经常掉。
我上得最多的是杏树,当然是为了摘杏吃。从杏刚长成形,我就开始惦记着上树吃杏。杏头上长长的红花蕊还没有掉落,我就尝到了它的味道,全是青草味。杏子渐渐长大,杏树的近枝干处已经无杏可摘,上树摘杏就越爬越高。好不容易等到杏长大,但青杏是不能吃的,又酸又涩,吃了胃还会难受。
杨树最难上,也很少有人去爬。一次我站在杨树下想:这么笔直的树,怎么不见有人爬呢?于是,我就脱掉鞋子,往手心吐口唾沫搓搓,攒足劲儿往上爬,爬到一人多高还挺容易,越往高处爬越光滑,上一步滑落半步,想盘腿夹着树歇会儿,树干太光滑,不上不下犯了难。我冒着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滑下树,再也不上杨树了,真是做了一回“初生牛犊”。
不太粗能抱住的桐树容易上,夏天上去乘凉最好。上到树干分叉处,找个合适的树杈一坐,靠到树干上小憩,舒服极了。高大的树冠,浓密的绿叶,微风习习,感觉自己也像树上做窝的小鸟。
最好上的是柿子树,不会爬树的人也能上去。柿子树主干很低,侧枝又多又大,随便一跳抓住一根侧枝,纵身攀腿就上去了。
经常在树上玩的人,像猴子一样攀来爬去,就有掉下树的可能,扭住脚的、摔屁股墩的、摔住头的都有,大家互相安慰,揉搓几下,就接着玩了。
细算算,我上过不少树。除了桃、李、杏、枣、苹果、石榴这些果树之外,槐树、皂角树、楸树、椿树、榆树都上过。六七岁那两年,从春夏到早秋,我像脚不沾地的树娃娃,整天“长”在树上。
记得有一天,妈妈一路唤着找我,我正在树上,知道妈妈不让上树,我躲在树叶后面不敢吭声,忽然看到妈妈转身往回跑,好像受到惊吓,正庆幸没有被妈妈发现,就听妈妈叫道:“娟娟,你下来,慢慢下来,回家吧。”回到家怯怯地问妈妈,怎么慌慌张张往回跑,妈妈说看到树下我的鞋子,怕我受惊掉下来摔着。我怔住了,第一次知道妈妈会为我担心,以后便很少上树了。
多少年来,妈妈转身往回跑的样子,依然像昨天一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