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雅人预言“世界末日”时,大概不会料到,他们所谓的“世界末日”,竟然和一个遥远东方国家的冬至重合。
寒暑交替,雁去冬来,冬至虽然每年只来一次,但总会按时到来,这是四时交替的规律。对于习惯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自然规律,人们向来不会多加关注。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人们对于“世界末日”预言的极端关注和惶恐。一年、两年,甚至于更长一段时间之前,“世界末日”的话题就几乎席卷了地球上所有有人居住的角落,并且长盛不衰。诺亚方舟、2012、地球毁灭,造谣的、传谣的、辟谣的,绝对算得上最大众的娱乐事件。
即便心里明白“世界末日”纯属无稽之谈,也耻笑那些为躲避“世界末日”而采取可笑措施的人,人们仍然乐于加入对“世界末日”的猜想。
习惯于忽略常识和规律,却乐此不疲于未知出处、未有依据的所谓预言。这,就是我们。不过,假设,我仅仅是假设,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是我们经历的最后一个冬至,碗里的饺子是我们最后的晚餐,然后人类都无可逃避地同时瞬间消亡,我们又会作何感想?
面对我们白发苍苍的父母,我们是否愧疚,没能在此前的日子里拿出更多时间陪伴他们,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我们总在想,以后的日子还很长,陪父母的时间还很多,现在要先忙着奔波名利,故而将探望父母,陪父母吃饭的时间一拖再拖。
还有我们的小孩。面对孩子,我们是否内疚,曾经多少次不顾孩子的感受,以为了孩子前程的名义,置孩子的苦累于不顾,一而再地粗暴剥夺孩子本该玩耍的快乐时光,逼迫孩子去上形形色色的辅导班、特长班,让孩子的童年缺失了色彩。
我们会否记起,昨晚走在街上,冷风中一位衣衫褴褛的耄耋老人向我们伸出了枯瘦的手,期望我们施舍一些零钱,我们却视而不见地掠过。那些零钱,寻常时候掉在地上,我们甚至懒于弯腰去捡,而老人可能正需要那些零钱去买个热气腾腾的烧饼充饥。那些零钱,从昨晚到现在,也一直零乱地塞在我们的衣兜里。
我们会否认得每天经过的那些花草树木,它们曾经愉悦了我们的眼睛,芬芳了我们的呼吸,我们却到现在尚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它们的名字很诗意,簕杜鹃、软枝黄蝉、鸳鸯茉莉……轻轻叫它们一声就能感觉到美,而我们每天经过时,从未叫过它们。
在地球即将毁灭之时,我们肯定会抱怨工业革命毁坏了地球。是的,工业革命短短二百多年来,地球变得千疮百孔。但我们是否会抱怨自己,稍微有了点钱,就攒着劲儿买私家车;几步路的距离,我们也要开车代步,只为这样能让自己显得更有气魄和脸面;天气稍稍热点,我们就大开空调吹冷风……
往年冬至,我们依风俗吃饺子,为的是在接下来的寒冷天气里身体不被冻坏。今年这个冬至,既然刚好碰到了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我们就假设预言成真,所有生命都没了明天,我们只能吃着最后的冬至饺子,想想我们的过往。如此,也不枉我们长期以来对于“世界末日”的关注。
假设毕竟是假设。明天,地球肯定不会毁灭,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只是白昼会稍微变长,黑夜会稍微变短,但我们察觉不到。我们只会感叹着地球并没有毁灭,忘掉“最后的冬至”这天的所有悔意和歉疚,一如既往地继续我们的生活——这,就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