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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当年马王堆帛书出土后,真把当代书法家看傻了。悠悠笔墨,居然有过这么古老的潇洒不羁!
当然,任何狂欢都会有一个像样的凝聚。事情一到东汉出现了重大变化,在率真、随意的另一方面,碑刻又成了一种时尚。有的刻在碑版上,有的刻在山崖上,笔墨又一次向自然贴近,并成了自然的一部分。叮叮当当间,文化和山河在相互叩门。
毕竟经历过了一次大放松,东汉的隶碑品类丰富,与当年的篆碑大不一样了。你看,那《张迁碑》高古雄劲,还故意用短笔展现拙趣,就与飘洒荡漾、细笔慢描的《石门颂》全然不同。至于《曹全碑》,隽逸守度,刚柔互济,笔笔入典,是我特别喜欢的帖子。东汉时期的这种碑刻有多少?不知道,只听说有记录的七八百种,有拓片的也多达一百七十多种。那时的书法,碑碑都在比赛,山山都在较量。似乎天下有了什么大事,家族需要什么纪念,都会立即求助于书法,而书法也总不令人失望。
说了汉隶,本应该说楷书了,因为楷出汉隶。但是,心中有一些有关汉隶的凄凉后话,如果不说,后面可能就插不进了,那就停步聊几句吧。
隶书,尽管风格各异,但从总体看,几项基本技巧还是比较单纯、固定,因此,学起来既易又难。易在得形,难在得气。在中外艺术史上,这样的门类在越过高峰后就不太可能另辟蹊径、再创天地。隶书在这方面的局限,更加明显。例如,唐代文事鼎盛,在书法上也硕果累累,但大多数隶书日趋肥硕华丽,徒求形表,失去了生命力。千年之后,文事寥落的清代有人重拾汉隶余风,竟立即胜过唐代。但作为清隶代表的金农、黄易、邓石如等人,毕竟也只是技法翻新,而气势难寻。在当代“电脑书法”中,最丑陋的也是隶书,不知为什么反被大陆诸多机关大量取用,连高铁的车名、站名也包括在内。结果,人们即便呼啸疾驰,也逃不出那种臃肿、钝滞、笨拙的笔画。
这下,可以回过去说楷书的产生了。
历史上有太多的书法论著都把楷书的产生与一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这个人叫王次仲,河北人。《书断》《劝学篇》《宣和书谱》《序仙记》等等都说他“以隶字作楷法”。但他是什么时代的人?说法不一,早的说与秦始皇同时代,晚的说到汉末,差了好几百年。
有争论的,是“以隶字作楷法”这种说法。“楷法”,有可能是指楷书,也有可能是指为隶书定楷模。如果他生于秦,应该是后者;如果生得晚,应该是前者。
我反复玩味着那些古代记述,觉得它们所说的“楷法”主要还是指楷书。但是,我历来不赞成把一种重要的文化蜕变归之于一个人,何况谁也不清楚王次仲的基本情况。如果从书法的整体流变逻辑着眼,我大体判断楷书产生于汉末魏初。如果一定要拿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人做标杆,那么,我可能会选钟繇(公元151年—公元2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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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围猎不忘本
在紫禁城南面,出永定门外10公里的南苑,又称“南海子”,元时称“下马飞放泊”,是北京最大的园林猎场。忽必烈迁鼎大都后,将郊外大量民田变作牧场,后逐渐退牧还田。“下马飞放泊”仍被保留,忽必烈常到这里狩猎。明永乐帝将南海子拓建,其面积约相当于北京城面积的3倍。后明帝拓展南苑,增为13座门。
苑中有晾鹰台(元称“虞仁院”,明称“按鹰台”),台临五海子,筑72桥济度。晾鹰台高19.2米,直径38.4米。大阅隆重典礼,在晾鹰台举行。大阅时,皇帝御晾鹰台,八旗分列左右,八旗都统等各率旗属,画角先鸣,呐喊前进。阅操礼毕,皇帝回圆幄,释甲胄,颁赏,赐宴。每旗摆筵五十桌,凡二十四旗,列宴千席,规模壮观。康熙帝到南海子达五十五次之多。乾隆帝曾在此接见哈萨克、布鲁特、塔什罕等使臣,放烟火,举盛宴。清初定制,大阅三岁一举,在南苑晾鹰台。后来时不限三年,地也不尽在南苑。康熙中期后,辟建木兰围场和避暑山庄,临幸南苑渐少。但乾隆朝疏浚团河,建团河行宫,今尚存遗址。
帝王围猎,既有旱围,也有水围。春蒐水围,古已有之。后周太祖郭威于广顺三年(公元953年)正月,幸城南园,邻近水亭,“见双凫(fú,野鸭)争藻,戏于池面,引弓射之,一发而叠贯”。随从官员,欢呼拜贺。辽南京(今北京),每年季春,辽主率群臣武士,到京东南延芳淀打水围。淀方圆数百里,春天鹅鹜群聚。辽帝打水围时,卫士穿墨绿衣,各持连锤、鹰食、刺锥等,相距五七步,排列在水边。在上风头的人击鼓,鹅受惊后,稍离水面。辽帝亲放海东青,抓擒飞鹅。鹅坠落地,猎者冲上,以佩锥刺鹅,急取其脑,饲海东青,“得头鹅者,赏赐银绢”。金帝也常“猎于南郊”。
清帝先世,擅长渔猎。康熙帝和乾隆帝,常到白洋淀(清称“白洋湖”),下马登舟,网鱼猎鸟。据《安新县志》记载:康熙帝到白洋淀46次,其中水围29次,或达30次之多;乾隆帝也到白洋淀5次,其中水围4次。清帝乘水围之便,观察风土民情,亲历田野农家。康熙帝诗云:“轻舟十里五里,垂柳千丝万丝。忽听农歌起处,满村红杏开时。”
白洋淀水面,粼光飘渺,一望无际。康熙帝《白洋湖》描绘:“遥看白洋水,帆开远树从。流平波不动,翠色满湖中。”白洋淀分东淀和西淀,可选作水围的有二十一处。康熙帝水围常在任丘北、雄县西、安新南的赵北口,登舟水围,行宫驻跸。这里,“长堤虹亘,飞桥连属,为南北通途”。茫茫碧波上,朗朗天水间,猎船阵阵,旌旗飘飘。皇帝登上御舟,水围随即开始。围猎官兵,乘舟悄行,四面围合,万千水鸟,受到惊吓,飞翔云集,聚船上空。信号发出,万箭齐发,枪炮共鸣,鸟落水上。一次,乾隆帝亲持火枪发射,竟获水禽五十余只,又用箭射得二十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