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景网供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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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回家,我发现父母变得更老了。
父亲的听力,本来是有点小问题,以前尚未成为交流的障碍,现在则经常是我给他讲东,他却说西。母亲行走的步履更显迟缓,她白天除了依然为家务忙碌,就是坐着发呆,一到晚上,又早早上床休息了……
正是一年中最喜庆的日子。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或密集或零散,断续着似乎要响个没完。街道上红灯高挂、流光溢彩,孩子们燃放的烟花,不时呼啸着划过夜空。电视里翻来覆去的都是欢乐的歌声笑声,手机“滴答滴答”地收满了表达祝福的短信……然而,这一切的热闹欢腾,似乎都与父母无关。
起初,我以为是天气太过寒冷,冻得父母有点呆滞迟钝了。可每当侄子、外甥到家里来,父母又会掩饰不住兴奋喜悦,忙前忙后地给他们抓东西吃,拉着他们没话找话地问长问短。听着孩子们的嬉闹争吵,父母也没有丝毫厌烦。我才知道,在这普天同庆的新春佳节,父母的心里,其实仍是寂寞的。
家里的孩子们,自然不会体谅也无暇顾及父母的寂寞。最能吸引孩子们注意力的,唯有电脑游戏和青春偶像剧。父母给侄子发压岁钱时,我调侃侄子,让他给爷爷奶奶磕个头。可已经十多岁的侄子,哂然笑我道:现在谁还磕头!他顺手抽走压岁钱,轻飘飘地对父母说了句“新年快乐”,就埋头玩电脑去了。换做小时候,侄子肯定会屁颠屁颠地磕上几个响头,逗得父母开怀大笑。
父母破天荒地还关心起我的老同学来,问我的同学今年是否都留在外地不回来过年,母亲竟然还说出了我一个同学的绰号——苹果,让我心里一惊。我这才明白,往年春节我的那些老同学到家里来玩,家里的热闹气氛,其实很让父母欢喜留恋。今年春节,一位老同学到我家里来,我们聊天时,父母在边上插话,我不再有丝毫的不满和怨言。
知道父母渴望和人说话,我就变着法儿找话题和父母闲扯。可是面对听力下降、说话时前言不搭后语又变得异常固执的父亲,我心里不时隐隐作痛。母亲对世事基本无知,我反复和她闲扯我已经知之不多的老家村子里的人和事时,心中生出的,唯有难过和忧伤。
我劝父母:你们能否出去找熟人转转。母亲黯然说,在这城里,咱认识谁呢?你那个常和我一块儿散步锻炼的大娘回老家过年了,还好,过几天,咱也要回老家去。父母平素特别喜欢回老家,似乎只有回到熟悉的山村,见到村子里已在世不多的老人,才能找到点心理寄托,减轻点寂寞感觉。此前我对父母回老家的举动一直不解和反对,现今不由得心生愧意。
父母回老家需再等几天,年还是要继续在城里过的。大年初一下午,父亲在家里百无聊赖地不停调换电视频道,母亲到外面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我问母亲去哪里了,母亲说她独自在街上转了一大圈,告诉我街上的商店基本都关着门。我心里突然像被针扎般一痛,似乎看到满头白发的母亲,在贴满红对联、洒满鞭炮屑、笼罩着春节气氛的大街上,孤单地走着。这样一幅场景,我会永远铭记在心。
更深的痛还有。春节之后,当我离家远行,哥姐们也开始各自忙碌工作,留给父母的,依然只是长长的孤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