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断崖为纸,以铁钎为笔,用石像记录着一个朝代曾有的辉煌。这就是山西大同的云冈石窟。
在一个落日黄昏,我们匆匆赶到云冈石窟,匆匆看了一座座露天的石窟中的雕像,也似乎看到了一个朝代从中天之日到最后黯然退场。就像一场戏,人潮退去,只剩下空寂的舞台和来不及搬走的道具。
石窟依山而凿,东西绵亘千余米,远远望去,就像一面硕大的墙上开了一扇扇大大小小的窗。站在下面看窗内,窗内的佛在里面看你。这样的想法就像无知者的无畏。等进入窟中,被那气势恢宏的群像所征服,你不得不肃然起敬。在侏罗纪的砂岩里,掏出一个立体的“回”字形,回字中间是两层塔柱,上面雕刻有释迦牟尼佛教故事情景;回字的四周壁上雕有佛、菩萨、罗汉、飞天的造像;窟顶绘有天神之像和各种骑乘。
这哪是什么石窟,这分明是一个集绘画、雕刻、文化、历史于一体的超级博物馆。
你不得不佩服北魏鲜卑人的智慧。就是这样一个游牧民族,凭着挽弓射雕的剽悍,结束了北方一百余年十六国分裂的局面。任何大一统需要的是文化的认同,于是,鲜卑人迁都平城(大同),改胡服为汉服,改胡语为汉言,敬畏佛文化,崇尚汉文化。云冈石窟就成了北魏统一北方的固态的文化节点。
看了一窟又一窟,除了惊叹,我已没有过多的言语。是啊,佛的安详无求,菩萨低眉善目,力士神勇有力,飞天逍遥飘逸……立在雕像前,与之对视,感觉到佛的慈悲与淡定,就会杂念荡除。
净空法师说,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云冈石窟就是按照帝王之身来造佛的。五位帝王,五座佛身。这样的创意和创举,“就在人和神、佛与帝、虚幻和现实之间用坚硬的石头,架起了千年恢宏的彩虹”。
创意的实施,需要大气魄。就像魏文帝迁都洛阳、全部汉化等一系列的改革,将游牧文化的落后、无知、野蛮的东西抛弃,将刚毅、旺而有力、血性渗入中原文化的血脉之中,不仅推进了鲜卑的文明进程,巩固了北魏政权,也给大唐横空出世超前注入了雄性“荷尔蒙”。难怪余秋雨在云冈石窟题了一碑曰:“中国从此迈进大唐。”
走近西头,梵音已稀,又一步一步地折返,细细品味云冈石窟的蕴涵。这些洞窟、佛龛、雕像与一个民族、一个朝代紧紧相连。它透射着经济的雄厚,佛教的鼎盛,艺术的繁荣和社会的安宁。
一千多年了,一切都在时光的剥蚀中斑驳漫漶,繁华终将落幕,辉煌也会坠落,但我们在云冈石窟里能找到一个民族的融合、转折和顿挫的遗传基因:追求进步、崇尚文明。哪怕驳落成一捧沙砾,这个基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