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直在看三联的年货专刊,看着看着就想起我小时候的年了。
中国人关于年的记忆应该是和食物紧紧相连的吧。记得那时一过小年下,家家开始买猪腿,只要硕大肥腴的猪腿买回家,就揭开了年的序幕。
接下来的日子哪天干什么都在心里记着呢。炒香芝麻,擀成薄薄的面片,切成长方形,中间划上两刀,巧手的主妇拉起两角,一掏一拧,一个漂亮的麻叶儿吱啦一声下入油锅,立即翻上来细细密密金黄色的油泡泡,炸得金黄金黄了,捞起整整齐齐地码在早就准备好的大纸箱里。
炸过麻叶儿,就该炸我最爱吃的莲菜丸子了,莲菜洗净切成细条,拌上加了细盐五香粉的鸡蛋面糊,也是入锅炸至金黄,外面焦脆,莲菜清香脆甜,好吃得停不下口,曾有一年我创下了在油锅边吃莲菜丸子的超级纪录,至今无人能超越。爹妈聊着天炸着丸子,炸好了放在脸盆里,我坐在一旁,一边听他们聊各种话题,一边口不停地吃,等他们全炸完,才发现我已吃大半盆了!
蛋饺是要在腊月廿九做的,是炖菜做汤绝对少不了的美味。每到做蛋饺时,老爹就要请出我这个心灵手巧、眼疾手快的老闺女了。打好的鸡蛋早就放在一边,肉馅里也额外拌上了脆嫰的荸荠,我和老爹头顶头坐着,围在煤火炉子前。火不能太旺,要不蛋皮会糊,也不能乏,要不转不成一张厚薄均匀的蛋皮。煤火炉要烧到起蓝色的大火焰后封上炉门,这样的温度和火候才刚刚好。老爹会一手拿上平时盛饭的铝制饭勺,在煤炉上预热好后,另一只手舀出一小勺蛋液浇入饭勺,吱啦一声后拿饭勺的手迅速一翻一转,没凝固的蛋液就会在饭勺壁上凝成一张蛋皮,我要趁蛋液没有彻底凝固前放入一块肉馅,老爹会立即放下小勺拿起筷子挑起蛋皮一角,迅速折叠轻压形成金黄的半个月亮,然后反复翻转至肉馅熟透,一个蛋饺就大功告成!看,这是技术活儿吧。
到了年三十儿,就是每家隆重的大戏——包饺子了。每个大年三十儿,孩子们都是在汆萝卜的味道中醒来的。醒来了照例要被父母逼着喝上一碗“萝卜水”,理由是消躁。洗净手脸,看老妈切葱,看老爹和面,早早儿地拿了筷子勺子准备包饺子。包饺子的大圆桌上是年下里最热闹的地方吧,一家老小说说工作学习生活中的趣事儿,翻出其他孩子曾经办过的糗事儿,被说的孩子奋起辩驳,继而报复抹对方一个白面鼻头儿,被抹的也不甘示弱,一定要抹对方个大花脸才行,一片欢声笑语,欢乐似乎要穿透屋顶。
饺子包得差不多了,花样儿就出来了,你包个小老鼠,他包个小刺猬,你再包个小兔子,他再包个小猪,各自做好记号扒好堆儿,约定煮好了以后自己吃自己包的。爹妈还会摸出个崭新的五分钱,郑重其事地包在饺子里,说,谁吃到谁来年最顺心顺意,在饺子里种下了对来年的希望。时到傍晚,贴好对子,放一挂鞭,下一锅饺子,全是期待呀——吃饺子时的咯嘣一声,大年初一醒来时新衣服兜里的新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