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时,洛阳曾建一座奇楼,叫陵云台。史载台高二十三丈,登楼可见孟津。虽说那时“丈”的尺寸不如现在大,总也有二十多层楼高吧。那么高峻的建筑,在当时真算是擎天巨柱了。更奇的是此楼遇大风会轻微摇摆,此时站在上面看风景,会是什么感觉?曹丕时常在此宴饮,能一登此台,是大臣的荣幸。
曹丕的儿子曹叡(ruì)继位后,一次登上陵云台,正遇风,曹叡的心脏享受不了这种高强度刺激,连忙在众人搀扶下下楼,命令用大木支撑加固起来。结果,陵云台倒塌了。
工匠们说,此楼建造之前称过每一根木材,四面重量分毫不差。一支撑,重心偏向一边了。
这个故事记载在《世说新语》中。一座奇楼倒了,令人叹嗟,也发人深省。
人们常笑那个赌酒的人,蛇本已画好了,却为了加一分把握,又添上了几只足,结果酒没喝到,还留下了笑柄。但曹叡不是庸君,他善为军计、明察断狱、容人直谏、擅长诗文,在历史上的评价很高。可见这类错误不是笨人才会犯的。多了一举,就可能弄巧成拙。细想想,生活中,也常有此类事情发生。
比如,现在流行一种说法:脸就是名片,整容了就会成为人生赢家。某年轻女子本来端庄清秀,心动了,结果吃尽苦头,花了钱,原本好好的脸却整坏了。还有的整成了妖精脸,怎么看怎么不自然。是她们亲手毁了自己美丽的陵云台。
再比如,有人夸人,本来七八分的好,经他一夸,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听都像是讽刺。有些人写文章,呈现生活本来样子,挺好,但为了更煽情,虚夸几句,结果全文就假了。还有些部门做出了一些成绩,为了扩大影响,有意注水,言过其实,反而没人信了。
脸上匀一层粉好看,涂太厚就不好看了。想锦上添花,用劲太大,就会毁了锦。
究其原因,有时是无心之过,比如曹叡。添了好不好,是靠知识决定的。顾恺之曾给人画像,谁见谁说像,但他左看右看,又在脸上添三根毛,人物更觉有神采了。这种添加之所以能收到想要的效果,是因为顾恺之是专家。术业有专攻,多些求知之心,多些勤学好问,我们才能少走一些弯路。
当我们有所求,且心切时,最易出错。求什么?求美,求名,求利,求胜,求认可,求好评。多一份诚实,少一份虚荣,多一份理性的思索,少一份盲目的决定,遇事顺其自然,不奢求,也许就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了。
毕飞宇有一篇文章《我下过的一盘棋》,写他与高手下围棋,右下角活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又补了两手。文章的结尾意味深长——
我尽力控制住我的情绪,问他:“你不是说右下角已经活了吗?”
严老弟告诉我:“本来是活了的。你又补了两手,这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