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大门紧闭,母亲会去哪里呢?我纳闷地转回头,习惯地朝村口望去,看到母亲背着装有二十来斤东西的编织袋,微微驼背,缓缓地走来。我连忙迎了上去。母亲晒得满脸通红,灰白色的头发也稍显凌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年枣扬花时天太旱,果结得稀,多半天才摘了这么点儿。”哦——母亲又去摘酸枣了!
每年的七八月间,正是摘酸枣的时节。一到这时,母亲就天天奔忙在地边、沟畔采摘酸枣。父亲走得早,小时候我们家里的油盐酱醋,我上学的铅笔、书本,大都是靠母亲摘酸枣卖钱换来的。
摘酸枣实在太不易了!置身于枣刺中,身上、手上随时都会被尖利的酸枣刺划破,更可怕的是,枣刺里还隐藏着马蜂窝。那年村东头的槐花婶,就是摘枣时被一窝马蜂围攻,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没有了气息……
我发现母亲上衣下摆的一处被划破了,禁不住鼻翼酸酸的。“妈,您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去沟边摘枣多危险啊!以前您摘枣卖钱,那是我们兄妹小、家里急;现在我们都能挣钱了,以后可不允许您再去摘枣了!”
母亲笑了——她总爱笑,就是以往那清苦的日子里,我也从未看见过她有一丝的愁容来。“妈摘枣也不全是为了钱,能与你花大娘、虎子妈一块去野外转转,心里舒畅!”其实母亲是心疼我,她总说:“趁着娘还能干得动,再抢着干几年。你的孩子们都还小,你也不容易啊!”
以前摘的酸枣,需要经过去皮、洗核、晒干等繁杂工序,才能拿到药材收购站卖掉,现在摘的枣可以直接拿去卖钱。可母亲仍然要用簸箕簸出枣中的叶棒棒,哪怕还有一片枣叶也要弯腰仔细地用手拣出来。
虎子带着他娘摘的枣,来约我一道上县城卖枣。收枣老板看了我带的枣,特意捧起一把高兴地示意给周围人看:“这是我收到的最干净的枣了,加价!好东西就应该给人家加价!”虎子带的枣价钱上不去,无论怎样费口舌,老板就是不松口。
我回来告诉了母亲,母亲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记住,你不负人,人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