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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2日 星期

19 收藏与交流(四)


显然,徐悲鸿认为这是一件唐朝以来中国传统人物绘画的最高古本;中国画技法形成以线描为主的艺术特点,以此为据绝不是虚传。可惜徐悲鸿生前未去山西永济的元代永乐宫(现在芮城)观赏其壁画,若成行,完全可以从中进行比较认识。由唐以降,从五代的《韩熙载夜宴图》、宋代的李公麟诸家大作,到元代永乐宫壁画,有一种清晰可见的以线为主的优良的人物画传统。《八十七神仙卷》的艺术价值和位置之高显然无疑。

徐悲鸿将其重新装裱,加了题跋,盖了“悲鸿生命”印章,请香港中华书局采用珂罗版精印传播于世。原件伴随徐悲鸿在海内外出生入死游荡十几年。

1941年,徐悲鸿从新加坡带着一部分作品(包括《八十七神仙卷》),逃出入侵东南亚的日寇的魔掌,途经缅甸到达云南。准备回重庆之前,徐悲鸿在昆明暂时得到了休息,即准备劳军画展,将卖画全部收入捐献国家以慰劳前方英勇抗战的将士。

与徐悲鸿同时从新加坡逃出来的一位“刘将军”,自称曾是抗日将领马占山将军的秘书,又曾被日寇逮捕并逼迫出任伪职。但他严词拒绝,因此受到严刑拷打,后来获得狱中爱国志士帮助逃出虎口。因这样光荣的经历,他一路受到尊敬,徐悲鸿也同样对他另眼看待。世间往往会在一定时期出现一定类型的骗子,不花气力而获得善良人的同情与信任,因为人们向往英雄,英雄就会平白地来到你的面前,这位“刘将军”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徐悲鸿住在云南大学一幢楼上。一天,忽然空袭警报响起,日本轰炸机结队而来,徐悲鸿匆忙与许多人一起跑入防空洞。等警报解除回到住所,他发现门锁被撬,《八十七神仙卷》与自己三十余幅作品被盗。

徐悲鸿像被人当头猛击一棒,眼前一片黑暗,仿佛五脏俱裂。这件被他赎身的“国宝”,又被他视为生命的珍宝,与他历经磨难来到昆明,虽然报警查找,可是几天过去了,仍杳无踪影。徐悲鸿心急如焚,吃不下睡不稳,终于病倒了。

他悲伤赋诗自忏:

想象方壶碧海沉,帝心凄切痛何深。

相如能任连城璧,愧此须眉负此身。

他以历史上蔺相如保住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作比较,来谴责自己未能保住同样重要的《八十七神仙卷》。他遗憾,他痛心,他悔恨,他更担心这幅画再流落到国外。

徐悲鸿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了重庆。到机场迎接他的只有他的几位学生,没有任何官方的人。尽管他在国外辛苦奔波,没有花国家一分钱,为抗战和中外文化交流做出重大贡献,当政者却视而不见。

一位四十七岁的人,看上去远远超过了他的实际年龄。他为多难多灾的祖国付出太多,他心中的牵挂也更多。

在中央大学艺术系欢迎会上,学生们放鞭炮,他们亲手做的饭菜摆满了简陋的课桌。当他听到学生们说:“徐老师,我们终于把您盼回来了!”“徐老师,我们望眼欲穿啊!”徐悲鸿回答说:“我回到家了。”眼泪便不停地流下来。晚上,他躺在中大宿舍上下铺的木板床上,想到的是国家,是敌人的猖狂,是他为之努力的事业,是藏在新加坡的一批艺术品,是《八十七神仙卷》,还有他的儿女,以及将要破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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