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喜欢远方的人:高考填志愿,选的大学就全在千里之外,家门口的一概不考虑。上大学时,一有假期就往外跑,省吃俭用也要去看看远方;工作后,经常需要出差,如果一个月都在这个城市待着,就感到莫名的空落。
初中时我有两大理想,一是成为一名作家,二是周游世界;长大后,理想初步实现,我勉强算一个“专栏作家”,以及,我周游了中国。
不得不承认,我最初对旅行的目的有打卡的成分。脚步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有一种少年任侠的快乐——也可能是武侠小说看多的结果。渐渐地,走的地方多了,甚至同一个地方都去过很多次了,景点已经没有吸引力后,我更感兴趣的是人。
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我在嘉峪关逛过菜市场和大排档的综合体,长城边早就没了硝烟,取而代之的是烤肉夹带着孜然味的炊烟;我在西双版纳逛过绵延几公里的夜市,和当地人一起嗨,才是融入这里的最佳方式;我还在霍尔果斯跳过广场舞,朋友圈好友们纷纷表示我有成为广场舞领舞的潜质;在赛里木湖边的服务站,短袖短裤的我和工作人员一起,就着开水啃着馕看着世界杯,各种口音齐飞,我瞬间感觉到了旅行的真谛。
旅行,绝对不是去别人活腻的地方看看,而是去别人依然热烈生活的地方,体验他们的生活。幸好,中国够大,历史够长,人们的生活足够丰富多彩。
旅行的吸引力是空间的,也是时间的。去年“十一”假期,我带着我的最佳旅伴——退休的妈妈,去了一趟河西走廊。河西走廊的复杂历史,我妈是不太清楚的,但说到敦煌莫高窟,她是听过且神往的。对许多人来说,祖国的大西北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无论空间和时间都有着巨大的诱惑。
在张掖的酒店房间,我用手机放了一集《河西走廊》纪录片。我妈看完,发朋友圈九宫格照片时,词汇量明显丰富了很多。谁说中老年妇女只会在祖国大好河山挥舞鲜艳的丝巾,只要给她们机会,她们就能在挥舞丝巾的同时,一发怀古之情。
今年“十一”,我带着妈妈去了趟西安。去之前我问她,西安有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是羊肉泡馍,当我告诉她西安还有城墙的时候,她很淡定地说:“还有里坊呢。”当我的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惊讶时,我突然想到了原因——她是一个《长安十二时辰》的忠实观众。当西安的夜幕降临,永兴坊的灯笼亮了,游人如织,仿佛又回到那个灯如昼的大唐。
有人问,知道这些悠长的历史又有什么用呢?我想,除了能给妈妈做旅行知识普及,还有一个重要功能是,你能扩大自己的对话范围。
比如,在甘肃酒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公园里,我见过那潭霍去病倒过酒的泉水。公园中间还有一个青石缸,上书李白《月下独酌四首》中的一句:“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几年后,我又到了陕西茂陵边上的霍去病墓,不知为何,我对着祁连山一般的墓轻轻地说:“嘿,我见过酒泉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