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义熙十二年(公元416年),已控制东晋朝政的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刘裕北伐,攻占了洛阳、长安。此时刘裕阴谋篡夺东晋天下,无心继续进取,返回建康时委任征虏将军王镇恶镇守关中,但又猜忌其深得中原民心(王镇恶之父王猛曾为前秦丞相),密谓中兵参军沈田子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王镇恶)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勿复多言。”沈田子曾与王镇恶争功不睦,于是借机诱以饮宴“斩之幕下”,北伐成果亦得而复失。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抨击刘裕:古人有言:“疑则勿任,任则勿疑。”裕既委镇恶以关中,而复与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为乱也。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土,得之艰难,失之造次,使丰、鄗之都复输寇手。
封建社会的君臣关系往往伴随着血腥,臣子功名过盛必然会受到君王猜忌,能够全身而退者寥寥。春秋末吴越争霸,越国大败,越王勾践入吴为质,卧薪尝胆,志在复仇,上将军范蠡随行,大夫文种留守;后经“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终于灭亡吴国,吴王夫差自杀。这时范蠡辞官泛舟五湖(太湖),临行告诫文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文种犹豫不决,结果被勾践“赐剑自杀”。
这类史实反映了封建帝王刻薄残忍的自私本性。《资治通鉴》这方面的记载,让人读之如鲠在喉,不胜感慨!
南朝宋元嘉十三年(公元436年)二月,“司空、江州刺史、永修公檀道济威名甚重,左右腹心并经百战,诸子又有才气,朝廷疑畏之”。文帝刘义隆“久疾不愈”,以为“宫车一日晏驾,道济不复可制”,于是以“规肆祸心”罪名逮捕檀道济,“并其子十一人诛之”。檀道济被捕时,“愤怒,目光如炬,脱帻(头巾)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把军队喻为国家长城自此始)(北)魏人闻之,喜曰:“道济死,吴子辈不足复惮。”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北魏孝文帝南征,兵锋直达瓜步(今南京市东南瓜埠山),“声言欲渡江”。刘义隆登建康城,遥望北魏兵马强壮,肝胆俱裂,叹息道:“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
隋大业三年(公元607年)六月,突厥可汗(部落首领)至长安,炀帝“欲夸示突厥,令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又诏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太常卿高颎(文帝时为宰相)谓太常丞李懿曰:“周天元(北周宣帝宇文赟)以好乐而亡,殷鉴不远,安可复尔!”又谓太府卿何稠曰:“此虏(突厥)颇知中国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高颎执掌朝政近二十年,“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竭诚尽节,进引贞良;朝野推服,海内富庶,颎之力也”。然而炀帝猜忌高颎深孚众望,以诽谤朝政罪杀害,“天下莫不伤之”。高颎一身系天下之安危,高颎死,标志着隋王朝已名存实亡。
封建帝王如此残忍当然应当受到谴责,但另一方面,当臣子的权势达到不可遏制时,改朝换代就成为必然,谁不想当皇帝呢!以南朝为例,刘裕篡夺东晋天下建立刘宋政权,萧道成篡夺刘宋天下建立萧齐政权,萧衍篡夺萧齐天下建立萧梁政权,陈霸先篡夺萧梁天下建立陈陈政权。这是封建社会自身永远解不开的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