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上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讲究排序的年代,祭祀排在军事之前,足见其在“国之大事”中的重中之重。
遥想3800多年前,身穿长袍、头插鲜艳羽毛的祭司,左手抱着绿松石镶成的龙形器,右手摇着铜铃,围着燃烧的柴堆,跳着怪异的舞蹈,念着含糊的祷词,代表人间信使,传递神灵意志,决定国家大事。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象,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件用于祭祀的绿松石龙形器。
在二里头夏都遗址博物馆的幽暗灯光下,那条虬曲的龙静静地躺在那里,龙头突起,青、白玉柱组成额面中脊和蒜头状鼻梁,白玉做成的眼睛注视着数千年的沧桑,以及围观的人群。龙身曲伏有致,龙尾蜷曲有形,生动传神,几欲呼之即出、翻江倒海。尾端下方还有一条像大地一样的绿松石条形饰,更加给人一种腾云驾雾、飞龙在天的感觉。
那么多绿松石,虽极薄,但每一片都闪耀着摄人魂魄的光芒。幽幽绿光透过数千年的时空,依然明亮地和它周围的芸芸众生对视,那光绿莹莹的、犹如一团绿色的雾,是在诉说它曲折的经历?还是在继续与神灵交流?看着看着,我不由得屏息肃立、噤若寒蝉。人生不过几十年,能成为历史天空的一道闪电就是奢望,和龙形器神秘的绿光相比,你、我、他,何其平凡?何其渺小?
绿松石从遥远的深山开采出来,经过长途跋涉,来到夏都二里头。在技术最精湛的工匠的指挥下,无数人开始挥汗如雨,切割研磨、打光粘接,一不小心,手上的血泡还可能渗出血液,这些绿松石上,不仅有远古先民的汗水,还有远古工匠的血渍。其工程之浩大,技艺之精湛,绝非个人所为,没有高等级王权控制的强大资源调配和整合能力,谁能造出如此霸气的神物?
博物馆里还有很多超级文物,乳钉纹青铜爵、镶嵌绿松石兽面铜牌饰、网格纹青铜鼎、青玉牙璋、七孔玉刀……哪一件不焕发着神秘的光芒?哪一件不显露出未知的题面?夏朝,王者行事多问卦于神灵,而祭司作为凡人和神灵之间的使者,行为举止更加神秘。据说青铜爵就是祭司盛酒加热后,利用升腾的酒气来和神灵交流的器具。
看着博物馆里一件件远古的文物,它们像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风筝,美丽、高远,人们只能顺着那条若有若无的丝线,去仰望、去畅想,去想它的来处,去望它的未来。
从博物馆出来,向北过了古洛河,就到了遗址公园,这就是出土那些神秘文物的地方。脚下的土地里,已知的只是冰山一角,究竟还埋藏着多少未知的文物?或者说还有多少我们未知的秘密没有被破译?也许只有日月星辰能说得清了。
神秘也是一种美,那层面纱能否揭开?天地无言,龙形器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