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我给她买把镰刀，说要给两只小鹅割草，还嘱咐我，一定要买老式的那种，好使。我说，那要等到这雨停了，有街会了，那位卖镰刀的老人才会去街角摆摊。

你知道老式的镰刀啥样吗？母亲问我。就是那种镰头上有个铁箍的、可以套在镰把上的、镰头是直的那种。不要直接钉钉子的。

咋会不知道呢？想当年，我也是拿着这样的镰刀割麦的人呢。想想，快30年了。那时候，村里很多男人都靠卖一季镰刀挣钱，堂哥就是其中之一。

小麦要拔节了，堂哥就出门收树了，收回来的多是枣树、槐树、椿树，偶尔还有核桃树等硬木材，然后解成有一定厚度的木板，再在木板上画出镰把的样子，一根挨着一根，整整齐齐的。用小锯按着画线锯下来，再用鸟刨子刨光，一定得刨到握起来光溜溜的不会感到剌手。镰把做好，安上从关林批发回来的镰头，一把镰刀就做好了，麦收前大概能做几百把。

卖镰一般在麦梢泛黄前后，要到各乡赶大集，小满那天是卖镰的最佳日子。那时候，卖镰也是小满会上的一道风景。

我和堂嫂一起去曹村的大集上卖过镰，那时候一把镰刀卖一块五毛钱。找个位置，撑开钢丝床，摆上镰刀，堂嫂一声“卖镰了——”就开张了。人们围过来，拿起镰刀，用大拇指轻轻刮着刀刃，试试锋利的程度，再晃晃镰头，看看接口处是否结实，满意了就挑几把。100多把镰很快就卖完了。

每年小满这天，我家也会买五六把镰。父亲也会把旧镰拿出来磨。找块平整的青石，撩点清水洒上去，晶亮的水珠晕染在石头上，唰——唰，金石碰撞的声音竟悦耳极了。我也曾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大拇指放在镰的刀刃上，轻轻地刮，那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啊。

小小的镰刀，发挥的作用简直可以和牛相媲美。一亩亩小麦靠它割下，一棵棵玉米靠它砍倒，一只只猪鸡牛羊靠它割下的草饲喂，秋天的谷穗，也靠它一个个扦下来，晒干，打碎，装仓，更不用提那些黄豆、黑豆、芝麻，哪个离了镰刀都不行。

后来，村里的人不再做镰卖镰了。机器制造的镰刀开始进入镇上的土杂店。镰刀也不再局限到只有麦收前才有卖的。

年年都买镰，那么多镰，都弄哪儿了？为啥现在好多家里一把镰都找不到呢？

现在庄稼都是用机器收割，家里也很少养牲畜，就很少用镰了，有的镰就慢慢坏了，不能用了，后来就不知不觉丢了吧。母亲说，总是得有一把镰的，庄稼人哪能离开镰呢。

卖镰的老人，总是把他的摊摆在商业街和新仓大道交叉口。他的东西都摆在地上，有镰刀、剪子、锄头、铁铲、铁耙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铁制农具。整个大集上，只有他一个人卖农具。我在他那里买过剪子，买过小锯，买过挖野菜、种花的小铁铲，就是没有买过镰刀。

等天晴了，得去街上买两把镰，一把给母亲割草喂鹅，一把自己留着，万一哪天用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