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荷塘丰满了许多,碧绿的荷叶如青春舞女,争相展示着靓丽身姿。阳光爱怜地亲吻着它们,蓬勃的生命总能得到造物主的特别厚爱。
在这如诗似画的美景中,几株残荷显得有些另类。
站在生命的出站口,它们举着简单的枝干,像大病初愈的老人,衣衫不整地缩在朝气蓬勃的年轻队伍里。
败叶枯枝,却有傲霜之姿。任何华丽的外表在历经沧桑的生命面前,都黯然失色。
有两位老人也来看荷。
男的头发花白,在周围起伏的喧哗中,他的世界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他轻声和轮椅上的老太太说着话,给她按摩,教她认识周围一些花草的名字。老太太似乎早已不耐烦,接过男人递过来的水瓶,大叫一声掷了出去。看到男人一双大脚走远又靠近,老太太头都不抬就骂起来:你是谁?整天喊着锻炼,你想锻炼你就锻炼,我要回家!
男人慌了,连声叫着妈,赔笑,拍背,安抚半天,老太太才安静下来。他们路过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母亲——一位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老人把一生的苦难和沧桑毫不掩饰都写在了脸上。
男人六十多了吧?迈出的每一步都沉重而孱弱。这年纪身体每况愈下,而生命的两端都需要他照顾,经历过多少次崩溃,才能面对母亲随时可能爆发的乖张行为,永远心平气和。
回望。男人的背影歪歪斜斜,像那些残荷,孤单,坚韧,静静诉说着生命的不易。
准备离开时,雨又下了起来,四野迷茫,远远似有歌声传来。近了,看清是几个穿着防水服观看荷塘情况的中年男人。雨点在水面画着好看的波纹,落在身上却冷得发疼,他们神态安然,似乎早已习惯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生存环境。
他们憨憨地笑着,向游客打着招呼,又潜入水下。有人告诉我,这就是种荷人的日常,不是漂在水面就是潜在水中,很多人因此都留下了不敢对子女父母言说的病痛。
再端详残荷,有了别样情愫。
想那嫩绿的小荷,努力了多久才成为蜻蜓追逐的主角,短短数月就繁华落尽,走向凋落,在生命末端,它们以傲霜之姿,把残缺打磨成绝唱。
它们是生命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