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吃芋头的时候。洛阳人特别,要在芋头前面加个“毛”:“刚蒸的毛芋头,大家尝尝。”毛,取其外表。芋头,身上确实长着不少毛,棕褐色,稀稀拉拉的。芋头棕褐色,呈不规则块状,不像西红柿、黄瓜,圆是圆,长是长,还色彩鲜亮。它一身泥土,外表粗糙,成堆摆放,看上去稀松平常。
可它和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橘子正相反,它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内秀。新鲜的芋头,在切口处,即使带着满身的泥土,也能闻到它淡淡的清香。蒸熟以后,剥掉它外表的“蓑衣”,呈现在眼前的,宛然就是一块羊脂玉,肌体细腻白嫩,洁白无瑕,通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咬上一口,光滑细腻,绵软香糯,弥漫着一种天然的清香与淡淡的甜味儿,不由你不鼻翼微张,长长吸一口气。再看手中咬开的芋头,上面印着清晰的牙印。
芋头,和咱这洛阳城一样古老。《管子·轻重甲篇》中说:“春曰倳耜,次曰获麦,次曰薄芋,次曰树麻,次曰绝菹。”次曰薄芋,就是种芋头。《齐民要术》中也提到“蜀汉既繁芋,民以为资”。芋头的亩产相当高,据查,现在亩产能达到1700公斤左右,估计,在古时也少不了,而且很容易成活,作为主食的历史,比水稻还要早。
早些年,爷爷开个诊所。有时病人来了,爷爷诊完脉会说:“没啥事,不用吃药,回去调养几天就好了。”于是让那些脾胃虚弱、咳嗽、有糖尿病的人等,平时多吃一些芋头,调整一下饮食。
芋头热的好吃,凉的也另有一种风味。那时上学,懒床不起。跟不上趟了,背起书包就跑,我奶奶总是要在书包里塞个黄面馍。每到出芋头的时候,再塞的就是芋头。她老人家知道我喜欢吃芋头。凉芋头硬,肉紧,那种清香,也就被锁在肉中,进了口腔,才会缓缓释放,更有余味。好朋友见了,免不了要用铅笔刀切几块,大家分食。
咱洛阳的芋头,好吃,个儿不大。看了电视剧《宰相刘罗锅》后,才知道还有一种荔浦芋头,据说个大,香甜松软,连乾隆皇帝都馋得不行不行的。那我也下一道“圣旨”,把荔浦芋头调来:拿起手机,搜索荔浦芋头,点击“下旨”。那芋头“长亭更短亭”,一路飞奔,很快就被快递小哥送上楼来。
这芋头和那芋头,长相一样,但个头差远了,大的比馒头还猛,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看着威风凛凛。囫囵蒸,那得多长时间?切片上笼。出锅后再看,淡淡的粉色,有点儿像干心红薯,一大口下去,干得还有点儿噎人,细品,还真是香甜松软。
我查了一下,芋头,除了同物异名的外,现在单是品种就有700种左右,产量,更是惊人的天文数字。你想想,那一堆一堆的芋头,像不像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它们各有各的脾气,各有各的长相,各有各的不足,各有各的特长,一头扎下去,埋头生长,不攀比,不虚荣,不左顾右盼,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该糯的糯,该香的香,只要质地纯正,长成啥样,都是自己喜欢的模样。
我喜欢芋头,就喜欢它那土头土脸、土不拉几的模样,心藏内秀,外表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