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越想记住什么,越记不住什么。
小时候,村里搭台唱戏,演的是曲子戏《柜中缘》。剧中有个角色叫淘气,他娘带着他去舅舅家串亲戚。骑驴走到半路,他娘发现忘了带钱袋,停住毛驴叫淘气回家取,并告诉他,钱袋在柜子的“角气”(柜子角)放着。他娘叫他快去快回,淘气边跑边念着“角气”,不想摔了一跤,爬起来忘了。
跑回去问他娘,他娘捉住他的一只手,叫他蜷住三个手指头,剩下抻着的拇指和食指。他娘指着两指之间构成的夹角说,就在这“角气”。
淘气一路上举着手,摸着那个夹角,不停地“角气”“角气”“角气”……待走到自家门口,一叫门,妹子一开门,淘气又忘了……
那时觉得好玩,整出戏看下来,大部分孩子就记住了淘气,就记住了淘气记住忘记、又记住又忘记的一个词,叫“角气”。
虽然是戏,有些夸张,可我觉得唱的也是我。
母亲叫我去姥姥家送东西,顺便给姥姥捎句话。那句话也是在脑子里车轱辘似的转呀转。转了三四里地,到了姥姥家,一进门吃了姥姥递到手里的好吃的,那句话就无声无息了。又走了三四里地,回到家,等母亲问,话捎到没有,我才摸摸脑瓜,咦,咋就忘了呢。
想一想,淘气和我不是不下劲儿记,而是太下劲儿记了。如此,反倒忘了。
姥姥给我讲过一个童话。童话里有一只狗,狗犯的毛病,大约也属于这种情况吧。
很久以前,麦秆从根到梢全是麦穗,人不愁吃的。一不愁吃的,人就开始作精。有人把大烙馍当成尿布衬在孩子屁股下,王母娘娘看见了,非常生气,就愤愤地去捋麦穗。狗看见了,说好歹留一点吧。王母娘娘心一软、手一松,留下了麦梢那一穗。
收成少了,人吃不饱,又有很多饿死的。狗去求王母娘娘,好歹都叫吃饱吧。王母娘娘气呼呼地说,那就传我旨意,狗吃饭人吃屎,都叫吃饱了。
狗跟淘气和我一样,恐怕忘记了,一路念叨着,结果还是忘记了。不过狗没有全忘记,它传旨传成了人吃饭狗吃屎,都叫吃饱了。
这也是为啥狗一直叫“忘忘忘”的原因。
而今想想,这些事中的现象,是不是在说,越在意越不中,越想记住什么,却往往记不住什么或记错什么?
后来,看老子的《道德经》,找到一点依据:“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莫非戏台上的淘气和现实中的我,还有童话里的那只“忘忘忘”狗,都曾做了飘风或聚雨?太过用力之后,大脑就出现了短路?
为此,我时常跟我的学生唠叨,弓太满易折,月太盈易亏,太刻意去做事,不如稍放松去做事效果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