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重要的事,我妈一个人从上海我弟那儿回来了。三年多没住人的老家,杂草当上了主人,匍匐了整个院子不说,有几根藤还在敲着东屋和灶火的门。这,还只是表象。
最让我妈发愁的是水管坏了,不会出水;沼气也坏了,不能生火;排气扇和烟囱也掉了,做不成饭……我妈一个七十岁出头的老太太束手无策。我在洛阳,弟弟和我爸在上海,怎么办?我和弟给妈出主意:“去外面打听一个维修师傅的电话,让上门维修。”我妈嗔怪:“憨子!你们当这是城市?不用操心,我出去找个人来看看。”
半天工夫,我妈在家庭微信群里发来语音:“全都拾掇好了!海洋和通拿着切割机来,把窗户上头的钢筋切割了,排气扇安上去了,抽油烟机也固定好了,还往上提了提,没有拐弯,说排气好。海洋跪在地上,手摸着水池子底下把水管修好了。山山来把沼气罩弄出来,把液化气罩搬进了抽油烟机玻璃柜里头……几个人一会儿跑着回家拿螺丝,一会儿跑着回家拿扳子,现在都弄好了,放心吧。”
听着我妈的话语,往事如翻看黑白照片般浮现在眼前。邻居们如此亲,我妈对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小时候,我家炸麻糖,一群孩子在隔壁邻居家耍,闻到香味,一个个都爬在矮矮的墙头上,喊着我妈:“婶婶、娘娘、嫂嫂……”我妈当然懂得小孩子的心思,端着刚炸好出锅的麻糖,来到墙边,踮起脚,鞋底宽的大麻糖一根接一根给他们递。那时,我家种着几亩苹果树,苹果成熟时,乡亲们每回打地头过,只要我爸妈听出声音,或者看到人,都会喊他们进来吃苹果。印象最深的是,我家不远处住着一个老头儿,常年独居,我妈每次做改样饭都会给他端一碗,或扁食或馄饨或肉捞面……
我妈常说有舍才有得,你心里有人家,人家心里才会有你。果真,我妈说的话应验了。正在我一条接一条听我妈发的语音时,一条语音里传来清晰又响亮的喊声:“宏义嫂子,爬高上低的活儿你别干,等我下班回来了,我给你弄!”
我问我妈那人是谁。我妈说:“你海洋叔。”我又问海洋叔多大了。我妈好似在细细算着,慢慢地说:“你银红婶儿比我小一轮,海洋比他媳妇小两岁,你海洋叔快六十了。”
我一听,妈呀!不争气的眼窝,瞬间泛起了潮湿。我那亲亲的乡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