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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版:洛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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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 年 7 月 2 日 星期    【打印】  
根在何处
——读李黄飞的长篇小说《头狼》
  编者按:《头狼》是我市作家李黄飞创作的一部富有魔幻色彩的长篇小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该书描述了狼围坨,人狼谈判失败,继而血战;猪吃人,骇人听闻;旱魔肆虐,百年不遇;疾病蔓延,人心惶恐……豫西深山磨家坨,正经历着亘古未有的大劫难,一场以族长磨七爷为首的野蛮保护,和以当代大学生磨千里为代表的现代文明的生死较量激烈展开。在两种势力、两种文明、两种文化的生死决斗中,现实的辉煌和龌龊、人性的灿烂和扭曲、封建的顽固和毒害,展现得淋漓尽致,并对官场上的丑恶现象进行了无情揭露和辛辣抨击。作品最后以磨家坨的搬迁消亡、恢复原始生态环境为结尾,折射出历史不能倒退、自然不能违背的大理念,反映出作者憧憬天人合一、社会和谐的理想境界。

  该书出版后,引起了不小反响,多家媒体刊发了消息、书评。近日,中国人民大学农经学院党委书记、博士生导师、经济学专家孔祥智教授读了《头狼》一书,很感兴趣,他从当前经济发展的角度出发,站在农村社会急剧转型的历史高度,给予该书中肯评价,给人以深思和启迪。现刊载如下。

  一

  改革开放以来,在接近两位数的经济发展速度支配下,我国城市化进程也年均近1个百分点,这在世界经济社会发展史上都是少见的。这就导致了社会的急剧转型,也决定了我们这个时代注定是一个矛盾丛生的时代,其主要表现就是农村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城市化,就是9亿农民在自觉或不自觉地融入城市化进程中所体验到的快乐和痛苦、奋进和彷徨。从一个外行的角度,我个人认为,能够全景式反映上世纪上半叶农村社会转型的文学作品非陈忠实的《白鹿原》莫属,这本书被我列入要求学生精读的书目之中。我也曾向著名中国农村问题专家、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教授黄宗智先生推荐了这本书。恕我直言,能够全面反映近30年来中国农村社会转型的文学作品目前尚未出现,但洛阳作家李黄飞先生的《头狼》,无疑是向这个方向努力的重要作品,而磨家坨的治理方式又和《白鹿原》反映的社会生活有着惊人的相似。

  然而,我所关注的不是《头狼》所表现的乡村治理方式,实际上,这本书的主线是围绕人和狼的关系展开,表现了农村政治生态、治理结构、人际关系、生存条件等各个方面。我关注的主要是两点:一是人和自然的关系,二是磨千里(磨家人)对家乡爱恨交织的感情。前者是主线,后者是辅线。

  二

  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离开家乡读大学,走的时候家乡还是山清水秀,路上,口渴了,掬一捧水就可以解渴,甜极了。但大学还没毕业,家乡沟沟渠渠里面的水都变成了污水。7年后我硕士研究生毕业时,连污水都看不见了,农田灌溉用水来自上游水库的定期放水(后来逐渐实行了收费制度),村与村之间由于用水而产生的矛盾也不断加深,有的还由于历史原因导致了械斗。大量的农田也被大小不等的企业所占据。这还是我的故乡吗?但令我高兴的是,全村的住房在这期间基本由原来的草房换成了砖瓦房,街道宽阔了、整齐了。人和自然、生存和生活质量之间的矛盾是多么尖锐啊!

  《头狼》一书正是沿着人和狼、人和自然这样一条主线展开的,是人占据了狼赖以生存的环境,人、狼生存空间之争持续了数百年。隐藏在豫西深山老林之中的磨家坨,由于人口不断繁衍,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越来越严重,当然,这只是天人关系的一个缩影。人对环境的最大影响,实际上是“人定胜天”豪言壮语下的种种非理智行为,是日趋加快的工业化进程,对自然生态的改变。于是,我们看到,在虚构的人狼大战的背后是由于环境高度破坏而带来的生态危机,如畜禽反应失常、百年不遇的大旱等。作者告诉我们,人狼之战“是标准的兄弟残杀,两败俱伤”(《头狼》第33页),这就很有点环保主义者的味道了。作者又说:“野狼被赶走了,自然平衡却被打破了,更可怕的是种下了仇恨,什么时候狼群会突然复仇,很难预料。”(《头狼》第35页)在这里,作者借人狼关系,暗示天人关系。在作品的结尾,磨家坨人在经历了上天降临的种种磨难后全部搬走了,退村还林,恢复了它的原始生态。“一个有着近千年的古老村落,就这样从地球版图上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和它的出现一样突然。很快,磨家坨的旧址上,已是一片翠绿的旺盛树木和莽莽原野浑然一体,郁郁葱葱绵延万里。”(《头狼》第290页)“高山、流水、翠野、朝霞、老人、狼群……还有头顶‘喳喳’飞过的山雀……”(《头狼》第291页)自然生态恢复了,天人和谐了,作者是在预示着天人关系的最终结局吗?然而,磨家坨可以搬走,一座座喷云吐雾的工厂向哪里搬?日趋膨胀的城市向哪里搬?

  三

  对于由于各种原因走出家乡的中国人来说,“家乡”始终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结。上个世纪70年代末期恢复高考后,一大批农村学子从“龙门”跳进了城市的汪洋大海,磨千里无疑是其中的代表。你看,他上小学时就历经千辛万苦,高考时尽管成绩优异,但为了减轻父亲和妹妹的负担,仅仅报了个两年制大专班,毕业后涉足商场,逐渐成了气候。正是由于他的成功,他和他的家人遭受了坨里人无尽的嫉恨。在算命先生的无端挑拨下,坨里人对他的父亲和妹妹进行了令人发指的折磨,老父惨遭毒打,妹妹被公开侮辱。然而,他回到坨子后的反应只是默默地投资打井、建校,默默地和工人一起在工地上劳作。最后,在投资重建祖宗祠堂开工的第一天,已经改名为“磨家人”的他,被老族长、老支书磨七爷一头撞下百丈崖底,摔得粉身碎骨。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在杀人凶手磨七爷向派出所自首后,包括磨千里父亲在内的全坨人都证明是磨千里自己不慎落下悬崖的。在我看来,《头狼》以这样的方式结尾,既说明了农村宗族势力和传统治理方式的强大,同时也说明,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冲击下,这一势力和延续了几千年的治理方式注定要消亡,注定要退出历史舞台。

  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磨千里的一系列行为呢?是他真的对传统势力屈服了吗?当然不是。让他屈服的是故土情结。他曾特意把从磨家坨带到南方的一袋黄土送给磨雨雨(磨七爷的孙子,磨七爷强令磨千里把他带到南方)。后来,这袋黄土居然影响了磨雨雨的一生,他每顿饭都要像离不开盐一样放一点黄土,“这习惯一直坚持到他年老过世”(《头狼》第286页)。那么,一个人对家乡的爱恨情仇居然可以物化到一袋黄土之中吗?

  游子对家乡的眷恋,已经被2000年以来的文学作品表现得淋漓尽致。唐人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已经成为思乡人的千古绝唱。可怜的崔颢,他是想在黄鹤楼上看到遥远的家乡开封吗?元人辛文房认为,李白登上黄鹤楼后,本来诗兴大发,但当他看到崔颢的诗后,感到无法超越,于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我宁可相信,当李白看到这两句诗后,这位浪漫主义诗人想起了自己远在西域的家乡了,立刻“低头思故乡”,泪流满面,哪里还能浪漫起来?哪里还拿得起笔?

  于古人,游子是偶然;而于今人,尤其是改革近30年来,在工业化、城市化大潮冲击下的中国人,游子就成为必然。如今,有近2亿外出打工者,绝大部分父母妻子都没有随之外出,有的由于生计所迫,多年在外漂泊,他们的情感已经不是“思乡”二字能够概括的。赵本山主演的《叶落归根》就很好地反映了这个情感。我的一位朋友,学狗叫达到了可以乱真的程度,细问起来,原来是十多岁的时候,被当时的村干部逼迫得外出讨饭达一年之久。农村狗多,讨饭要和狗“打交道”,自然就学会了狗叫。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在现在的城市里还经常跟在父母的后面,而他却要孤零零地一个人讨饭,家乡对他意味着什么?爱乎?恨乎?上世纪80年代后半期他大学毕业时(那时候还包分配),说什么也不愿意被分到家乡所在的地级市。家乡对他而言是伤心的地方啊。然而,当他上个月在北京和我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却谈起了家乡的旅游,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景点。他的感情是矛盾的吗?我原以为,人们对家乡的思念就是对父母的思念,而我已经把我的父母接到北京居住了,但脑海里还经常浮现出当年走出家乡时记忆中的小村和村头我家的小院(以后尽管多次回去,但储存在大脑中的记忆居然十分顽固,不肯更新)。难道我是在怀念那座旧宅吗?外出开会或者讲学,经常有朋友问我:你是北京人吗?我总是慌忙回答:不,不,我是山东人。好像我做错了什么让别人产生了误解。实际上我在北京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在山东的时间,但北京对我始终没有家的感觉,自己始终像飘在空中的浮云。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头狼》的结尾处,青年女学生把在磨家坨旧址拍下的照片取名为《根》,并获得了联合国大奖。那么,我辈“根”在何处?还是那个面目全非的小村吗?

  

  作者简介:李黄飞,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高级编辑,现任洛阳日报社编委、洛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1979年开始创作,先后在《人民文学》、《上海文学》等海内外数十种报刊上发表中短篇小说及散文随笔200余万字。部分作品分别被各类选刊转载、收编,有的改为电视剧及译为外文。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古树下有个风流庵》、长篇小说《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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