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末,我刚结婚。
那天,老公下班回家,手里晃动着房门钥匙,兴奋地说:“老婆,我们终于分到房子了,不用再担心孩子‘无家可生’了!”当时我正腆着大肚子。在此之前,我们一直租住在郊区一户农家。房东最忌讳别人在自己家生孩子,所以我们租房时,房东就有言在先,不许在这里生孩子,生孩子必须满月后方可搬回。
眼看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老公四处找房子,人家听说要坐月子,都没人租给我们。无奈,老公天天到单位死磨烂缠,终于要到了筒子楼里的一间房。
老公高兴地拉着我去看“新房”。这栋楼共3层,结构是“Ⅱ”形,就是通走廊,一边一排房间,门对开。每层有两个公用水房(前面是水房,后面是厕所),走廊里大白天也黑黢黢的。我们的房间有12平方米。我们买来涂料,把房子简单地粉刷了一遍,又买来地板革,还换了窗纱,这个家就算安置好了。一床、一柜、一桌,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显得拥挤狭小。
厨房在走廊里,每家门口有一个小柜子放灶具。走廊很长,油烟排放不出去。遇到谁家炒辣椒,整个楼道的人都呛得直咳。走廊很窄,两边又都摆放着厨具,每到做饭时,做饭人的屁股直打架,侧着身子过个人都难。水房里更是拥挤,一层楼几十户人家共用一个水管,洗菜刷碗,往往要排老长的队。
虽然筒子楼里条件艰苦,但是大家相处和睦。正做饭时,这家发现盐没了,只要叫一声:“小李,盐没了,借点盐!”对方立马说:“那不,在案板上呢,自个儿拿吧!”东家做鱼了,西家炖鸡了,都会吼一嗓子:“吃鸡喽!”“鱼熟喽!”这时,那馋嘴的孩子们就会跑去讨块肉吃。有时大家还在一起“拼饭”,你做一道菜,我做一道菜,放在一起吃。你爱吃米饭,我爱吃面,合谁的口味了,就相互换一碗。
2001年,旧房改造,筒子楼拆迁。如今我在新房里住了10年,一个门栋里的14家住户也没认全,甚至楼上楼下姓什么也不知道。每次见面大家只是礼貌地点下头,便关起门,各吃各饭,各办各事。
虽然住在宽敞明亮的新楼里有说不出的舒畅,但舒畅之余,我又总生出异样的感觉。 想来想去明白了:我们丢掉了筒子楼里的那种平民味、人间烟火味以及人与人亲密无间的感情。
怀念筒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