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洛河边,我是喝着洛阳桥下水,攀着洛河堤上树,诵着“金谷园中柳,春来似舞腰。何堪好风景,独上洛阳桥”的古诗长大的。风雨夜,花开日,我不知多少次走过这座名重古今的故乡桥。虽说岁月如流,湮没了许多人生记忆,但三次登临洛阳桥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
20世纪50年代末,一个春满洛城的星期天,我与同事到整修洛河大堤工地参加义务劳动。红旗飘飘、歌声飞扬的工地顿使我胸中激情沸腾,我抄起工具,投入竞赛般的修堤大潮之中。
抢工具时,我与一个陌生女子抢到了一个土筐和一条抬杠,急忙汇入运土的队伍。没运几趟,她满脸淌汗,不停喘气。劝她休息,她坚持不肯,我只好尽可能将筐绳往我这头移放,以减少她的承重。劳动结束,我俩情不自禁地一同登上洛阳桥。迎着习习和风,边走边谈论着古都洛阳美好的未来,不经意间,爱情的种子落入彼此的心田。
全国支援三线建设的岁月,我俩不顾“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毅然报名参加。组织上考虑我们有年事已高的双亲需要照料,只批准了我。出发的那天早晨,她送我到洛阳桥上,我握住她的手说:“伺候双亲,养育子女,这一回你可比我负担重啊!”她微笑着说:“你是为国,我是为家,还是你的担子重。”一言未了,我匆匆登上驶来的汽车,告别生于斯长于斯的河洛故园,投身巴山蜀水间争分夺秒的三线建设生活。
后来,我又登上洛阳桥,是送儿子到边疆工作。儿子大学毕业分配到祖国边陲,消息传来,我不知经历了二十多年别离之苦的她这一次会如何面对。儿子离家的头天晚上,我对她说:“明天你就不要去送了。”她看我满脸顾虑,坚定地说:“明早,我俩一同去送儿子。”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们三人健步登上洛阳桥。满天霞光辉映着洛阳城,洛河堤上的绿柳随风摆动着万千柔丝,好像向远行人致意。当走到桥中央时,她提出要跟儿子合影留念,我按下相机快门,留下母子俩发自内心的微笑。
送走儿子,我俩站在洛阳桥上,久久不愿离去。望着桥下的流水,我想起白乐天咏写洛阳桥的诗句:“前水复后水,古今相续流。”啊!一代又一代的洛阳儿女,为了祖国更加繁荣富强,义无反顾地从这里出发,奔向国家最需要的地方,多像桥下滾滾流水,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