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草 （资料图片）

    母亲42岁那年，得了肾炎，脚脖肿得像大腿一般粗。医生开的药方里有味中草药叫车前草，父亲说这个老家多得是。

    父亲主要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可那时候村里并没有车前草，后沟的小溪边只有“猪耳朵”（一种野草）。我曾经误把“猪耳朵”当车前草挖回来，惹得父亲母亲笑。

    父亲从涧河滩采回一些车前草给我看，我才认清了它的面目。车前草和“猪耳朵”很相似，只是“猪耳朵”茎叶肥厚，车前草很“苗条”。我当时正在上初中，每天放学途中可绕道涧河滩采集一些车前草。

    学校离家不过三里，但要绕道涧河滩就有七八里地，为了采药，我每天要花费两三个小时。于是，我想采集一些车前草的种子撒在近村的小道上，来年便可少跑一些冤枉路，节省一些时间。

    有了这想法以后，我便留意收集车前草的种子。车前草的种子一般在夏秋两季成熟，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没有采集到它的种子，去得早了，种子还没有熟；去得晚了，熟过了头。

    来年又到了采集车前草的季节，我已经初中毕业，专门去涧河滩也不现实。父亲说：“不去远处，前天我在岭后沟里犁地，见水库坝上有。”根据父亲的指点，我果然在水库坝上采集到车前草。

    过了几天，父亲说东洼的大路边也有车前草，他在那里耩（jiǎng，用耧播种）谷子时发现的。我奇怪，过去村里根本没有车前草，怎么现在有了呢？疑惑归疑惑，只要父亲说哪儿有，哪儿就一准有，我深信不疑。

    按照父亲的指点，我先后在近村的大山头、鳖盖山、东崖脑、六亩地头、砖瓦厂院等处都发现了车前草。再后来，连村边的打麦场、饲养室甚至门前的沟坡上，都有车前草生长。

    采回车前草以后，按照父亲的指点，我把它们洗净晒干，收起来备用。

    一晃40多年过去了，父亲母亲住过的地方换了几次，他们还搬到城里住了7年多。他们总是前脚搬家，随后房前屋后便出现了车前草的影子。父亲77岁那年，和母亲一起回老家，盖了钢筋水泥结构的四间平房。到现在不过7年光景，车前草又追随着父亲母亲的脚步，长到了新居前后的村道边。

    我纳闷，从我第一次采集车前草到现在已经过去42年了。从先前的涧河滩到近村的几条道上，它始终没有远离父亲母亲生活的圈子。

    今年2月14日，父亲辞世。他一生留下许多谜，我无法破解，车前草就是其中一个。

    一天，我打扫空落落的院子，在砖铺路的缝隙里竟也发现了车前草的新芽！它那柔韧的茎、清晰的叶脉，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

    我正发怔，这里怎么也出现了车前草？母亲眼圈红了，说：“憨娃仔，这些草都是你爹种的，进你们仝家门65年了，我还不了解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