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精神是中国历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古代中国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匠品出口国及匠人之国,历史上的“中国制造”遐迩闻名。辉煌背后,除古人的个体自律外,还有制度和法律的约束。
儒家经典《礼记》记载:“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工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究其情。”说的就是工匠实名制。早在东周时期,手工业中就出现了严格的标准化生产制度,催生出大批优秀工匠,他们留给后人的工匠精神,对今天的制造业发展仍有重要的价值。
工匠实名制,催生工匠精神
在洛阳博物馆,有块东都洛阳宫城遗址出土的唐代带字板瓦,上刻“匠张保贵”四字。
据介绍,张保贵应是当时制作这块板瓦的匠师,在板瓦上刻其姓名,表明他对这批板瓦的质量负责。在生产的物品上刻上工人的姓名,考察他的工作质量,如果做得不好,还要惩罚问责,追查原因。这就是“物勒工名”的古代匠人实名管理制度。
河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刘继刚介绍,物勒工名制度以“物”为载体、以“名”为媒介确立了生产者、监造者及生产机构之间对产品的质量责任关系。也就是说,将器物制造者、监造者、制造机构等的名字刻在器物上,以便政府考核工匠和官员的绩效,从而加强国家对手工业生产和产品质量的管理。
“勒名的方式以刻铭为主,还包括烙印、戳印、漆书、墨书等,是中国古代国家管理手工业生产的一项重要制度,就是今天的实名制。该制度最早可能出现于西周晚期到东周初期,在铜器上有‘某人作某器’等类似记载,如毛公鼎、格伯簋等。”刘继刚说。
春秋战国时期,延续了物勒工名制度,秦国将物勒工名制度广泛运用于生产活动中。
从秦简中可看到,《工律》《工人程》《效律》收录了诸多的工匠条文,并予以公布督促执行。《工律》明文规定:“为器同物者,其小、大、短、长、广亦必等。”也就是说,同一类型的产品,其规格必须完全一致,不得有出入。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在陕西兵马俑坑出土的上万件青铜兵器中,每一件兵器上都刻有各级管理者和制作者的姓名,且兵器工艺的精准度误差仅为0.8至0.02毫米,令人叹为观止。
20世纪80年代西安的汉长安未央宫遗址出土大量刻文骨签,成为研究汉代物勒工名制度的宝贵资料。
在唐高祖献陵的石犀上留有“武德拾年九月十一日石匠小汤二记”的题铭;在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发掘的大唐宫建材市场北边的烧窑遗址的窑壁上,也刻有人名和地名,有可能是工匠的名字和籍贯;宋代打造兵器,也要实名管理。
设置专职岗位,管理精细化
中国古代工匠实名制除在产品上要刻上工匠名字外,政府还专门设置了负责质量管理的官员职位,以便随时监管产品质量。
《周礼·考工记序》中记载:“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审曲面埶(shì),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百工”最先指古代主管营建制造的工官,后被沿用为各种手工业者和手工业行业的总称。
在西周时期,手工业主要集中在官营作坊,原因是西周时期生产力低下,私营手工业生产落后,无法与官营竞争。
到了东周,青铜技艺日渐精湛,出现了错金铭文。煮盐、冶铁、漆器产业等都发展起来,一部分工匠成为个体生产和经营者,聚居于城中的“肆”里,边生产边销售。
在对工匠的管理中,秦朝在我国历史上首推精细化管理,对于官吏的管理有一套标准,称为“劳”,相当于绩效考核。
刘继刚介绍,汉代物勒工名制度的实施对象主要是官营机构制作的器物,内容一般包括制作日期、生产机构、官员名、工匠名、数量、编号等,基本内涵是工官(生产机构)、工官官员、生产工匠。
除精细化管理之外,工匠若技艺高超,还会升职。
刘继刚介绍,隋文帝杨坚任命宇文恺为营宗庙副监,负责皇家宗庙的建造。隋炀帝杨广登基之后,又下令营建东都洛阳,让宇文恺担任东都营建规划与建设的副监。宇文恺把东都洛阳建得富丽堂皇,隋炀帝提拔他为工部尚书。
明代谢肇淛(zhè)的《五杂俎》中记载,明朝中期有一位木工蒯(kuǎi)义,参与了紫禁城建设,升职为工部左侍郎;王世贞《弇山堂别集》中记载,成化年间的木工蒯刚,仰仗木工技术,官至工部右侍郎;嘉靖年间的木工郭文英因建造宫殿有功,走上了工部侍郎的岗位。
工匠实名制,演化为品牌与诚信
刘继刚说,物勒工名制度在演变过程中由产品质量管理演化为对产品品牌的追求,让一大批优秀工匠名垂史册,再后来演化为产品的品牌和商标,成为百年老字号。“张小泉”剪刀、洛阳老城的“济世堂李占标膏药”等,如今都成为产品质量过硬的符号象征。
非良工无以筑大城,非匠心无以成经典。2012年,南京曾出台《南京市市政建设项目管理若干规定》,南京市政工程竣工验收合格后,建设单位应当在建筑物明显部位设置永久性标牌,载明建设、勘察、设计、施工、监理单位的名称和主要负责人姓名,实行质量终身负责制,让“豆腐渣工程”的责任人“无处遁身”。
随着社会发展,在信息发达的今天,工匠实名制的管理方法是否还适合现代企业的管理,有待探讨。如今,消费者对产品的需求已不再满足于一般的产品,而是向往更加精致的中高端产品,这已成为时代发展的趋势。这就需要更多高素质的“行家里手”,打造出更加精致的高端产品。